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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二十七


  周侍郎沆神道碑      司馬光

  周以國為氏漢魏以来世有顯人公之先家於益都曽祖考諱仁貴不仕祖考諱子元舉三禮登科為深州司法參軍契丹覆深州舉室罹禍朝廷哀之贈大理寺丞祖妣田氏追封仙逰縣太君考諱圭時適在外得免朝廷賜以官終太子中舎累贈尚書左僕射妣李氏累封常山縣太君君諱沆字子真舉進士一中上第除膠水縣主簿初試吏事精敏如素習上下稱其能徙諸城主簿用蔡文忠公薦遷鎮海軍節度推官知渤海縣濵州大吏恃府勢築室鄣民居害其出入民訴縣以十數前令莫敢直公立表撤室收吏抵罪豪猾惕息嵗餘召入改著作佐郎縣民詣轉運使杜祁公為奏詔許之㑹公以母老疾求監青州稅尋以憂去職服除知嘉興縣趙元昊擾西陲詔近臣舉可通判陜西諸州者富丞相時知制誥以公名聞擢通判鳳翔府以權發遣鹽鐵判官召還改江西轉運判官公固辭願得近鄉里一官以謀葬乃改知沂州過京師入對言事仁宗善之賜服銀緋到官數月召還為開封府推官俄遷判官㑹湖南蠻唐盤二族殺掠居民官軍討之數不利有詔本路遣人招撫蠻輒殺之乃以公為轉運使委之經畫辭行仍服金紫公至上言蠻驟勝方驕未易懷服宜須秋冬進兵擊之蠻地險氣毒其人驍悍善用鋋盾北軍不能與之确請選邕宜融三州澄海忠敢知其山川習其伎藝者三千人入𢷬巢穴餘兵絡山足出則獵取之俟其勢窮力屈然後可招撫也朝廷用其䇿二族皆除湖南遂平是時軍旅暴興運路險澁公隨宜區處資糧豐給而民不疲病召為度支判官行未至復加直史館知潭州兼荆湖南路安撫使先是北軍戍湖南山谿者或朞年或再朞乃代去再朞者多死瘴癘公奏以為不均請皆以朞年為斷所生全甚衆歸朝除河東路轉運使自慶厯以来河東行鐵錢民多盗鑄吏以峻法懲之抵罪者日繁終不能禁公乃命髙估鐵價盗鑄者無利不禁自息入為度支副使儂智髙冦掠廣南既敗走詔以公為西路安撫使天子以嶺南地惡命公非賊所殘州縣不必往公曰天子之命至仁也然逺民新罹荼毒爾敢不究宣天子之澤以面慰之乎遂徧行州縣雖窮僻無不到者民避賊多棄田里逺去吏以常法滿半嵗不還者皆聴人占佃公曰是豈與凶年逃租役者同乎奏更延期一年召使復業有已為人占佃者皆奪還之仍免其一年租三年役貧者縣官貸以種糧由是嶺南民復安集又奉使契丹還加天章閣待制為陜西都轉運使未幾改河北初河自横隴西徙趨徳博後十餘年又自商胡西徙趨恩冀朝廷皆以功大遂不復塞有李仲昌者建議請自商胡口下鑿六塔渠引河東注横隴故道用功省而利大詔遣使者與公行視利害公上言國家近議塞商胡計用薪蘇千六百四十五萬役工五百八十三萬今仲昌奏塞六塔計用薪蘇三百萬計共是一河其塞之工力不容若是之殊蓋仲昌故為小計以求興役殆非事實又即日河水廣二百餘歩六塔渠廣四十餘歩必不能容且横隴下流自河徙以来填閼成髙陸其西隄粗完東隄或在或亡前日六塔水微通分大河之水曽不及十分之三濵水之民䘮業者已三萬餘戸就使如仲昌言全河東注必横潰泛濫齊博徳棣濵五州之民皆為魚鼈食矣今自六塔距海不啻千餘里若果欲壅河使東宜先治水所過兩隄使皆髙厚仍備置吏兵分守其地多積薪蘇以防衝决乃可為也然其勞費甚大恐未易可辦以臣度之六塔實不可塞朝廷卒用仲昌議塞之既塞不終朝復决齊博等州果大被水害朝廷乃竄仲昌於嶺南諸阿附其議者亦抵罪衆始知公議為是公又上言民惟水災皆結廬隄家糧乏可哀臣欲輒發近倉賑之顧大恩當自上出臣不敢竊取為名願亟遣使者案視收恤之朝廷從之未幾徙河東都轉運使踰年遷龍圗閣直學士知慶州兼環慶路經略安撫使邊民多䦨出塞販青鹽抵重法公請損官鹽之價犯者稍衰入判三班院兵部太常寺通進銀臺司仁宗山陵鹵簿使又以遺留物奉使契丹公以二使皆有厚賚不欲専之因託以力不能兼辭使契丹不行士大夫美之英宗初即位契丹遣使賀乾元節公為館伴詔取書入置柩前使者固請見上曰取書非故典也上以方衰絰不許使者執書不肯授閤門公曰昔北朝有䘮南使至栁河而還朝廷重鄰好聴君前至京師逹命於先帝恩禮厚矣奈何更以取書為嫌乎使者立授書是時朝廷未知契丹主之年公從容雜它語以問使者使者出不意遽以實對既而悔之相顧愕眙曰今復應兄事南朝矣頃之遷樞密直學士知成徳軍兼真定府路安撫使士俗多棄親事浮圗公案籍閱其不如法者皆斥還其家凡斥數千人在真定數年以疾辭位治平四年以戸部侍郎致仕其年八月丁未朔薨於家年六十九公為人荘重動止皆有法不妄𥬇語居家孝友甚至而當官謹嚴始終如一鉏姦衛良摧彊撫弱去嘉興二十年人有過其縣聞民間猶思咏之以為前後無有罷潭州民遮道不得行公諭解不能却乃旋鞚而南曰當與汝歸耳衆喜奔呼争先道稍開公躍馬北去追至境者尚數百人與僚佐議事其言當者立從之不當不面斥其短徐曰某意欲如此為安衆亦不能易也所部官屬有罪先以好言諭之不變乃案致於法猶為虧除不盡繩也有死於官下其家孤貧不能自歸者必為賻斂衛送或無歸者則為存處立生業嫁其女誨其子弟視如親戚故人始望其貌皆懍然畏之久而求其心乃知實仁厚長者也先娶王氏再娶劉氏封彭城郡君皆先公即世三男莘将作監主簿百藥大理寺丞常大理評事二女適太常博士榮安道来安令江懋簡公薨之嵗十月已酉葬於先塋百藥暨常欲刻碑臨道俾異日鄉人皆得瞻公之墓不忘公之徳請館閣校勘梁君夀狀公之功行以授某命為之銘某昔通判并州事事公於河東雖自知無文不敢終辭銘曰

  古之君子 徳盛道尊 望之儼然 即之也温公正衣冠 嚴不可干 施之於政 乃仁乃寛吏畏而悛 民思不諼 𣢾銘埀美 以告後昆

  趙樞密瞻神道碑      范祖禹

  元祐三年四月登進輔臣以尚書戸部侍郎趙公為樞密直學士簽書樞密院事明年六月拜中大夫同知院事五年三月丙寅薨於位年七十有二訃聞皇帝太皇太后震悼趣駕臨奠哭之哀輟視朝二日賻襚加等贈右銀青光禄大夫諸孤奉䘮歸盩厔詔遣使䕶之其年九月壬午葬孟兆杜先塋中書侍郎傅堯俞誄公行而銘諸墓其孤又以狀請於太史氏将刻之碑祖禹竊惟元祐之初太皇太后保佑皇帝功格于天眷求老成經緯萬事凡所建置必視祖宗之舊與吾民之所欲是以海内歡欣震動歌詠聖徳如祖宗時豈有他哉由用得其人也當是時公召自滄州不三嵗登右府人不以為速既在位天下想聞其風所言於上前者人不得而悉知其所可見者寛厚清静息兵省刑民無勞役四方安枕公既沒而人皆歎恨以為未盡其用也然則宜以是銘于碑公諱瞻字大觀其先亳州永城人曾祖贈太子太保諱翰曾祖妣昌國夫人王氏祖供備庫使贈司徒諱彬祖妣歧國夫人李氏考太子賔客贈太尉諱剛妣慶國夫人張氏自太尉始徙鳳翔今為盩厔人公少力學以行義髙鄉里登慶厯六年進士第初任為孟州司戶參軍移河中府萬泉令以圭田修學校鄰邑之士裹糧而至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陜州夏縣作八監堂書古賢令長治迹以自為監不煩刑罰而獄訟理父老至今稱誦之以秘書丞知彭州永昌縣築六堰均灌溉以絶水訟民以比召杜改太常博士知威州公以威茂雜夷獠險甚而難守不若合之而建郡於汶川因條著其詳為西山别録及熈寧中朝廷經略西南就公取其書考焉遷尚書屯田貟外郎英宗治平元年自都官貟外郎除侍御史上䟽請攬威柄慎賞罰廣聰明更積弊帝嘉納對埀拱殿稱善久之詔遣内侍王昭明等四人使陜西招撫蕃部公言唐用臣者為觀軍容宣慰等使後世以為至戒宜追還使者責成守臣章三上甚激切㑹文彦博孫沔經略西鄙又遣馮京安撫諸路公請罷京使専委宿将夏人入㓂王官慶帥孫長卿不能禦㑹長卿加集賢院學士公言長卿當黜賞罰倒置京東盗賊數起公請易置曹僕守臣之不才者未報乃入對力言乞追還昭明等不則受顯逐帝為改容納之二年秋京師大水詔百官言事多留内公請悉出章䟽付兩省官詳擇以聞帝從之先是六月詔議追尊濮安懿王典禮公首上疏論稱親非是願與建議之臣對辨以定邪正章七上又與吕誨等合十餘疏既而皇太后手書尊濮王為皇三夫人並為后公杜門請罪翌日詔令速赴臺公懷侍御史敕告納帝前乞去職詔還其敕告公又上疏以死爭之劾議臣與中人交結惑母后降手書反欲歸過至尊自揜其惡其十月假太常少卿接契丹賀正使入對延和殿帝問濮園議公曰陛下為仁宗子而濮王稱皇考即二父非典禮帝曰卿嘗見朕言欲皇考濮王乎公曰此乃大臣之議陛下未嘗自言也帝曰此中書過議朕自數歲先帝養以為子豈敢稱濮王為皇考耶公曰臣請退諭中書作詔以曉天下之疑是時連日隂晦帝指天色示公曰天道如此安敢更褒尊濮王乎朕意已決亦無庸宣諭公曰陛下祗畏天戒不以私妨公甚盛徳非臣愚所及帝重違大臣又嘉臺官敢直言不決者久之㑹建議者言於帝以為難與言者並立於是吕誨等皆罷公使還待罪乞與誨等同貶不報閤門趣公入對復懇請帝曰卿欲就龍逢比干諌爭之名乎孰若學伊尹傅說留以輔朕之不逮公皇恐退上疏曰臣何敢擬倫前賢亦終不敢奉詔使朝廷有同罪異罰之譏章又十一上遂出通判汾州自是公名重天下神宗即位遷尚書司封員外郎知商州就除提㸃陜西刑獄熈寧三年入為開封府判官奉使契丹因奏事帝問曰卿為監司久當知青苗法便也公曰青苗法唐行之於季世擾攘中掊民財誠便今陛下欲為長久計愛百姓誠不便時用事者以公有人望可藉以為重欲公助已使其徒隂諭公曰當以御史知雜奉待公不應由是不得留京師出為陜西路轉運副使同列欲更置運事與公議異除公知涇州後公之言頗與事酬復以公為轉運副使改永興軍路轉運使以親老請便郡得知同州七年朝廷患錢重欲置交子以權之命公制置公以謂交子恃本錢法乃可行如多出空劵是罔民也轉運使皮公弼議不合章交上朝廷方以事委公弼移公京西南路轉運使以親老不行十年差知陜州未幾請還鄉里除提舉鳳翔府太平宫丁太尉憂服除易朝請大夫知滄州今天子嗣位轉朝議大夫召為太常少卿拜户部侍郎元祐三年請老優詔不允其四月遂輔政封開國侯因進對言機政所急人才而已今臣選武臣難遽盡知請詔諸路安撫轉運使舉使臣科别其才第為三等籍之以備選任自元豐中河決小吳北注界河東入于海先帝詔曰東流故道淤髙理不可回其勿復塞乃開大呉以䕶北都至是水官請還河故道下執政議公曰開河役夫三十萬用梢木二千萬自河決已八年未有定論而遽興此大役臣竊憂之今朝廷方遣使相視果以東流未便宜亟從之若以為可回宜為數嵗之計以緩民力議者又謂河入界河而北則失中國之險澶淵之役非河為限則敵㓂不止公曰王者恃徳不恃險昔堯舜都蒲冀周漢都咸鎬皆歴年數百不聞以河障北人澶淵之役葢廟社之靈章聖之徳將相之智勇故敵帥授首豈獨河之力哉後使者以東流非便而水官復請塞北流公固爭之卒詔罷夫役如公所議洮河諸戎以青唐首領寖弱可制欲倚中國兵威以廢之邊臣亟請用師公曰不可御敵國以大信為本朝廷既爵命之矣彼雖失衆心而無犯王畧之罪何詞而伐之若其不克則兵端自此復起矣乃止又乞廢渠陽軍紓荆湖之力詔諭西夏使歸永樂遺民夏人聴命公既屬疾猶以邉防為憂及薨太皇太后諭輔臣曰惜哉忠厚君子也公寛仁愛人惟恐傷之色温而氣和人望之知其長者也其在朝廷義所當為勇若賁育守之不變事君與人一以至誠表裏洞澈如見肺腑故面引廷爭而人主益知其忠未嘗為同而僚友莫之或怨其誠慤素信於人也娶劉氏尚書駕兵部郎中晃之女賢淑孝敬配徳君子治家有法度先公十六年歿追贈益昌郡夫人子四人孝諶瀛州録事參軍獻誠知唐城縣事某早卒彦詒太康主簿皆强學力行是似是宜孫男六人基郊社齋郎埀假承務郎塈右承務郎壁墾堅未仕孫女五人曾孫男二人戭戡公所著春秋論三十卷史記牴牾論五卷唐春秋五十卷奏議十卷文集二十卷西山别録一卷惟公在仁宗之世為循吏事英宗為爭臣神宗朝出處以義二聖從民所望遂大用之而居位未幾功業不究然其著見之效已暴於天下炳於後世列於太常藏之史官攷公行事所至可紀今掇其大者揭之神道以詔於無窮銘曰

  挺挺趙公 惇徳有容 遺我後嗣 實自祖宗在仁宗時 公始試吏 民曰父母 来予攸塈簡于英宗 正色匪躬 帝欽良臣 曰惟汝忠爰暨神考 公心如一 言有違從 不撓其直二聖曰咨 汝惟舊臣 亟其就位 翊我樞鈞元祐之政 惟天是若 天聴于民 惟民是諾公在廟堂 四鄙戢兵 靡有内外 皆吾孩嬰天嚮仁人 錫公夀考 方終相之 不憖一老南山有虧 公名永埀 過者必式 忠厚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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