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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绶传


  ▼宋宣宪公绶〔曾巩〕

  宋绶,字公垂,赵州人。幼聪警,额有异相,其外祖杨徽之器爱之。徽之无子,尽付以家所藏书。以徽之遗恩,授太常寺太祝。年方十五,召试中书,真宗奇其文,特迁大理评事,听于秘阁读书,同校勘天下《图经》。久之,复召试学士院,除集贤校理,与文皋同在馆阁,每赐书,必得二本,世以为荣。累擢知制诰。仁宗即位,擢直学士院。

  天圣三年,为翰林学士。明年,兼侍读,改龙图学士,出知应天府。召还,欲大用,为宰相张士逊所抑,复翰林学士兼侍读、龙图阁学士,加端明殿学士。端明殿,后唐初置学士,冯道、赵凤首当其任。太平兴国中,改为文明殿学士。至是,又置端明殿学士以宠绶,绶辞免龙图。及士逊罢相,明道二年缓,遂参知政事。

  景祐四年,罢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留侍经筵。明年,加大学士、知河南府。康定元年,知枢密院,改参知政事。薨于位,年五十。赠司徒兼侍中,谥宣宪。子敏求、敏修。大中祥符初,封禅覃庆,上先赐绶同进士出身,翌日,遂由大理评事迁本寺丞。后苑赏花,群臣皆赋诗,命绶与晏殊同为之序。祀汾阴,绶与钱易、陈越、刘筠所过采集地志、风物、故实,每舍上之,以备询览。仁宗即位,章献太后命绶择前文字可以赞孝养、补政治者以上,遂录唐谢偃惟皇戒德赋、孝经论语节要,唐太宗所撰帝范二卷、开元臣僚所献圣典三卷、君臣正理论三卷上之。

  太后称制既久,上未尝独对群臣,绶言:“唐开元中,睿宗为太上皇,五日一受朝,处分军国重务,及三品以上除授,决重刑。明皇日听朝,除授三品以下决徒刑。请令中书、枢密院约先天制度,非军国大事及大除拜,皆前殿取旨,臣僚亦只前殿对。”由是忤太后意,而有应天之命。太后崩,诏绶定章献明肃、章懿三太后祔庙礼。绶举《春秋》“考仲子之宫”、唐仪坤故事,请别立章懿太后庙,建名奉慈,以安神主,上从其议。

  绶又言:“‘帝王之御臣下,在乎总握威柄,赏罚二者,必自天子出。一纪以来,政出帘箔之间。今陛下方躬亲万务,听断有祖宗英风,天下延颈跂踵,渴见圣政,若非惩奸革弊,无以新四方耳目,而刑政号令,未见胜于垂帘之日,岂非三事大臣未能尽辅佐之道耶?顷者除授恩泽,多所希望,而因缘邪幸者遂取升擢,议者皆以谓恩出太后而不由陛下。自亲政以来,恩赏虽行,议者又云悉出大臣。盖大臣公为朋党,罔冒天聪,朋党相结,其害实甚。或窥测上旨,密令陈奏;或附会已意,以进退人。大臣恃恩以招权,小人趍利以售进,此风寖长,有蠧邦政。太宗尝云:‘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真宗亦云:‘唐朝朋党尤盛,渐不可制,以至帝室衰弱’。愿陛下思祖宗之训,念王业艰难,整顿纪纲,正在今日。”

  上大感悟。章惠太后营王中正旧第为道观,谏官、御史皆言“近诏罢修寺观,而复有此兴造,是诏令数更也。”上曰:“此太后自出奁中物尔,言者岂非邀名乎?”

  绶因曰:“是岂知太后所为,但见忽兴土木,违近诏尔。疑似之事,人犹奏论,设少失周防,虽台谏官不言,四方亦自传布,为圣政之累。太祖尝谓太宗受人谏疏,直抵其非,曾不为耻,岂若自不为之,而使人无言?望陛下深鉴皇祖之言,常防外廷之议,已出诏令,且要遵守,无令喋喋之人自取名誉也。”

  绶又言:“自古守成之君,必兢兢抑畏,不忘顾省。人心逸于久安,患害生于所忽,故立防于无事之际,消患于未萌之前。若事至而后应,不亦殆欤!此固圣心所详究,臣犹愿饬励群司,交修庶职,勿以治平自息,勿以纎微不慎,则可以保至尊而享洪业矣。”

  “臣又切惟御下之道有三:临事尚乎守,当几贵乎断,兆谋先乎密。守则不可移,断则不可惑,密则不可干。是三者,治乱安危之所系,愿陛下钦之念之。至若朝务清夷,深居间燕,亦愿陛下爱养圣躬,节宣所欲。夫四时声味所以调适六气,乃克和平,自然拥百灵之休,享无疆之福,岂不美哉!”

  初,尚美人出宫,上召绶面草诏云:“当求德门,以称坤仪。”既而闻左右以茶商陈氏女入宫,绶因间见曰:“陛下乃欲以卑贱者正位中宫,不亦与前日诏语戾乎?”及枢密使王曾入对,上首询之,曾深以为不可。上曰:“宋绶亦如此言。”时宰相吕夷简屡论列上前,卒罢之。修郊祀,绶尝摄太仆卿,陪玉辂,顾问仪物典故,召对辩洽,因撰卤簿图以进。

  绶资性孝谨,清介寡言,经史百家,莫不通贯,朝廷有大议论,皆所裁定。于前世文章,必深考其得失,而时之作者无所臧否。集外祖杨徽之诗,刻石嘉州明月湖上。家藏书万卷,皆手自校正。杨亿尝称其文淳丽,尤善赋咏,自以为不及也。绶之笔札精妙,上尝取所书千字文及其家之墨迹藏禁中。所著有七集。始,绶疾不视家,母问之,必曰:“少瘳矣。”又通宾客候问,若且安以纾母忧,然后事俱已详处,虽家人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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