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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侁行状


  ▼鲜于谏议侁行状〔秦观〕

  公讳侁,字子骏。其先成汤之裔。箕子封于朝鲜,子仲食采于于,为鲜于氏,世家渔阳。唐初,诏为阆州刺史,殁于官,子孙家焉,遂为阆中人。开元时,仲通、叔明节制两川,叔明以功赐姓李氏,后复故姓,于,公十二世祖也。曾祖演,祖瓘,皆不仕。父至,自号“隐居先生”,为蜀名儒,以公赠金紫光禄大夫。母赵氏,追封安德郡太夫人。公自少庄重不苟,力学有文,乡党异之。

  年二十,登景祐五年进士科,调京兆府栎阳县主簿。到官数月,丁外艰。服除,授江陵府右司理参军。庆历中,天下大旱,有诏中外臣寮实封言事。公上书推灾变所兴有四:一曰“言不从”,二曰“厥咎僣”,三曰“欲得不明”,四曰“上下皆蔽”,言甚切直。移歙州歙县令。歙俗喜讼,善持吏长短,吏稍绳以法,辄得罪去。公为黟,又尝摄婺源,其治皆为诸邑最,豪强畏之。改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阙县事。迁秘书丞、通判黔州。未行,改通判绵州。左绵远郡,自守将已下,皆日课吏卒供薪炭、刍豆、蔬菓,而赢取其直。公到,悉罢之,守将已下闻之亦罢,其风遂绝。

  年二十,登景祐五年进士科,调京兆府栎阳县主簿。到官数月,丁外艰。服除,授江陵府右司理参军。庆历中,天下大旱,有诏中外臣寮实封言事。公上书推灾变所兴有四:一曰言不从,二曰厥咎僣,三曰欲得不明,四曰上下皆蔽,言甚切直。移歙州歙县令。歙俗喜讼,善持吏长短,吏稍绳以法,辄得罪去。公为黟,又尝摄婺源,其治皆为诸邑最,豪强畏之。改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阙县事。迁秘书丞、通判黔州。未行,改通判绵州。左绵远郡,自守将已下皆日课吏卒供薪炭、刍豆、蔬菓,而赢取其直。公到,悉罢之,守将已下闻之,亦罢其。清献赵公使蜀,首荐之朝,转屯田员外郎,赐五品服。

  英宗初为皇嗣,公上疏言:“储号未正,措置未宜。今皇嗣初定,未闻选经术识虑之士以拥护羽翼,乞妙选贤德,以为官僚。陛下清躬少有,寝食不顺,朝夕,左右固惟妇寺,愿复汉侍中之职,令二府番休宿卫。”覃恩迁都官员外郎,通判保安军。何公郯帅永兴,辟公签书其节度判官厅公事,改职方员外郎,覃恩转屯田郎中。代还,用三司使荐,除蔡河拨发。

  神宗初即位,诏中外直言阙失,公应诏言十六事,其目曰:“纳谏诤以辅德,访多士以图治,严法令以制世,崇节俭以富民,明黜陟以考实,去贪暴以崇厚,重台谏以委任,选监司以督奸,阅守宰以求治,谨迁易以去弊,重根本以固国,复选举以澄源,申武备以警武,备军旅以除患,谨边防以重内,练将帅以御戎。”其末曰:“愿陛下事两宫以孝,待大臣以礼,侍从知其邪正,近习防其奸壬。”上爱其文,出以示御史中丞滕元发曰:“此文不减王陶。”王陶,东宫旧臣,上所信重,故以公拟之。而陶亦雅相知,尝荐公明经术,知治体,切直不阿,宜备顾问。后为三司使,又奏为其判官,不从。熙宁初,有诏侍从之臣各举所知。范蜀公时为翰林学士,以应诏除利州路转运判官。执政有沮议者,上曰:“鲜于某有文学。”执政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有章疏在。”执政乃不敢言。

  王荆公用事,公上疏言时政之失,曰:“可为忧患者一,可为太息者二,其他逆治体而起人心者,不可概举。”又曰:“陛下聪明过于文帝,而群臣无贾生之才。”西方议用兵,公以兵将未择,关陕无年,未宜轻动,乃移书劝安抚使,宜如李牧守雁门故事,远斥候,谨烽火,坚壁清野,使寇无所获。密戒诸路选将训兵,蓄锐俟时,须其可击而图之。安抚使不能用,师果无功。未几,庆州兵叛,关中震扰也,巴峡以西皆警。成都守与部使者争议发兵屯要处,书檄旁午于涂。公一皆止之,示以无事,蜀人遂安。公以剑门形势之地,当分权以制内外,今帅剑南者,举全蜀之权以畀之,非便,宜循唐制,成都、益昌各自置帅,以消奸雄窥伺之心。书累上,不报。是时初作助役、青苗之法,诏诸路监司各定所部役钱之数。

  转运使李瑜欲以四十万缗为额,公以利路民贫,用二十万缗足矣,与瑜论不合,各具利害以闻。上是公议,谓判司农事曾布曰:鲜于某所定利路役书,可为诸路法。遂罢瑜,而以公为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农田水利差役事。而青苗之法独久之不行,执政怪焉,亟遣吏问状。公曰:“诏书称愿取即与,利路之民无愿取者,岂可强与之邪?”岁满,有旨再任,及罢,又留之。转都官郎中、西京左藏库使、知利州事周永懿贪暴不法,前使者惮其凶狡,置不敢问。公具得其奸赃,即遣吏就捕,械送于狱。永懿竟除名,编管衡州。初,利州以兼益利路兵马都监。故事,武臣为守。至是公上言乞堂选文臣知州事,别置路分都监,以惩永懿之弊。又言剑门关、葭萌塞使臣兼知县事,类多不习文法,宜各置令,专领邑事。诏皆报可,遂为定制。

  其他深计远画,公私便之,而人所不及者,不可悉数。十余年,使者有欲变其法者,父老泣曰:“老运使之法,何可变也?”盖公之犹子师中尝使利路,故民以“老运使”别之。公奉使九年,阆为名郡,方新法初行,诸路骚动,而公平心处之,乡人无异议者。今翰林苏公以谓上不害法,中不伤民,下不废亲,为三难云。移京东西路转运副使,过阙陛见,面赐三品服,迁司封郎中。时河决曹村,梁、楚之地避害。公移檄诸郡,具为科条,所以拯救之时甚备。议者或谓决河东流入海,自其本性,宜勿复塞。公曰:“东州平衍,兖、郓、单、济、曹、濮诸河,其所归纳,惟梁山、张泽两泺,夏秋霖潦,犹能为害,矧纵大河冲注于中,则诸郡生聚,其为鱼乎?”乃作《议河》一篇数千言上之。

  又乞下澶州早行闭塞。上皆嘉纳。初,京东分东、西两路,后以财用虚羸,不相通和,诏复合为一路,升公为转运使,更尽领其事。召还赐对,劳问甚厚。上欲留公京师,而公固求守郡,遂除知扬州事。官制行,换朝请大夫。未几,坐举吏受赇免,降为朝散大夫。方在谴中,又闻故吏以赇败者,或劝公宜惩前事自陈。公曰:“吾专刺举十二年,所任吏四百余人,宁尽保其往耶?既已荐之于朝,岂可反复为自全计?”卒不首也。复朝请大夫、管勾西京留守、同御史台。公之在西京也,今枢密范公亦领台事,而司马温公提举崇福宫,三人相得欢甚,搢绅慕其游。及二圣临御,图任老成,于是拜温公为门下侍郎,起范公帅环庆,复除公为京东转运使。

  温公曰:“子骏不当使外,顾东土承使者聚敛之后,民不聊生,烦子骏往救之耳。”比公行,又谓所亲曰:“福星往矣,安得百子骏布在天下乎?”公至,则奏罢莱芜利国盐铁冶,乞变盐法,依河北路通商,逐勾当公事之刻薄者,发潍州守奸赃,东人大悦。又言:高丽朝贡,可令濒海州郡为礼,不烦朝廷。若其自欲商贾听往闽、越。高丽人无以辞矣。召还,为太常少卿。三省、太常会议神宗配享功臣,或欲用王荆公、吴正宪公者,公曰:“富文忠公勋德终始,天下具知,宜配食。”议遂定。因上言:“本朝旧制,配享虽用二人,宜如唐用郭子仪故事,止用富公一人。”诏从之。

  元祐元年,明堂礼毕,拜左谏议大夫。既拜命,即日辨邪正之说为献,其言君子小人尤为消长之理甚备。又言:“近岁人物衰少,凡一官有缺,差拟为艰。宜许六曹寺监长吏各举僚属,严其论荐之法,亦以见达官之所举,而执政大臣可以优游论道。盖宰相择台省长官,台省长官荐举僚属,知人安民之道,于斯为得。”自保甲之法行,民以艺能入等授班行者,即为官户免役。时祥符县至一乡止有一户可差,公言“侥幸太甚,宜依进纳官例,充役如故,须其陛朝乃免。”有旨治谏官直庐不得与东西省相通,以防漏泄。

  公上言:“昔汉武帝尝命文学之士递宿禁中,凡公府欲行之政,俾之阅视辨论,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故文章尔雅,训词深厚,炳然与三代同风。唐太宗临御,每遇宰相平章事,必命谏官俱入,小有颇失,随即箴规,故贞观之治,企及三代。今乃屏置谏官,使与相省不相往还,恐非朝廷言路,以副圣上纳谏之义。”又劾大臣不宜辅郡者,请加谴黜,以示天下。其余乞复制举,分经义、诗赋为两科,以求人材;罢大理狱以省事;罢帐司检法以省官,严出官之法;减特奏名人数以抑滥进。再言京东盐禁不便,宜弛以利民;许蔡河拨发统制县道,以便呈督;罢戎、泸保甲以恤民力;行浙中旧法以省漕运;复三路义勇以宽保甲,沙汰学官以息异议。事多施行。明年春,以病不任朝谒,乞郡,数赐告,不俞,章三上,乃拜集贤殿修撰、知陈州事,仍有旨,满岁除待制。五月辛未,终于州,享年六十有九。

  累勋柱国,赐爵清源县男。前数日,语诸子曰:“吾心无足者,惟以不得归老阳翟,别著《易说》为恨,无它言。”公忠亮果断,出于天性,自小官以至进擢,数上书言天下事,咸具利害。移谏官、御史,其言或用或不用,未尝少加损益。为政以经术自辅,所至有迹;其去,民追思之。熙宁、元丰之间,士大夫骛于功利,丧其素守者多矣。公虽屡更使指,而屹然于新进少年之中,号为正人。晚登侍从,益厉风气,知无不言。在职九十余日,所言当世之务略尽。呜呼!使公不疾病且死,得大用于时,其勋业岂易量哉!

  然公起诸生,仕为谏官,供奉仗内,言听计行,天下受其赐。比夫当轴处中,初无益于县官者,盖得失相万也。由是言之,虽病疾且死,弗克大用于时,亦可以无憾矣。喜推毂士,士之游其门者,后皆知名。治经术有师法,论注多出于新意。晚年为诗与楚辞尤精。泰山孙复尝与公论春秋,叹曰:“今世学经术,未有如公者。”苏翰林读公八咏,自谓欲作而不可及读公九诵,有屈、宋之风。今天子赐之诏书,亦曰:“学足以通古,才足以御今,智足以应变,强足以守官,深于经术,达于人情。”又曰:“金石之节,皓首不衰。”则公之德善,于是可考也。

  所著文集二十卷,《传》二十卷,《周易圣断》七卷,《典说》一卷,《治世谠言》七卷,《谏垣奏藁》二卷,《刀笔集》三卷,其余未编次者尚多。

  娶陈氏,太常寺太祝藩之女,恭俭婉嬺,治家有法,封某郡君,前公一年终。

  男五人:复,早卒;颉,河南府偃师县尉;群,凤州司法参军;绰,假承务郎;焯,未仕。皆有学行,而颉尤自立,士大夫多称之。

  女四人:长早卒,次适赵氏,次适蒲氏,皆前卒;次适永安县主簿张球。孙男一人,崧孙。孙女二人。

  公两得任子恩,皆以予兄之子,故焯犹未仕。凡嫁内外亲族之女若干人。

  诸孤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颍昌府阳翟县大儒乡高村之原。前期,颉以书走汝阳,请状公之行义,将乞白于知公者。某被遇最厚,又尝辱荐于朝,义不敢辞,辄加论次。而公之行能谋议过人者甚多,难以具举,取其可考不诬、系国家之大者著之,以告夫当世之君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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