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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世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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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侯二十八年,齐桓公始霸。曲沃武公伐晋侯缗,灭之,尽以其宝器赂献于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为晋君,列为诸侯,於是尽并晋地而有之。 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号曰晋武公。晋武公始都晋国,前即位曲沃,通年三十八年。 武公称者,先晋穆侯曾孙也,〔索隐〕晋有两穆侯,言先,以别後也。 曲沃桓叔孙也。桓叔者,始封曲沃。武公,庄伯子也。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灭晋也,凡六十七岁,而卒代晋为诸侯。武公代晋二岁,卒。与曲沃通年,即位凡三十九年而卒。子献公诡诸立。 献公元年,周惠王弟穨攻惠王,惠王出奔,居郑之栎邑。〔索隐〕栎,郑邑,今河南阳翟是也。故郑之十邑有栎有华也。 五年,伐骊戎,得骊姬、〔集解〕韦昭曰:“西戎之别在骊山也。” 骊姬弟,俱爱幸之。 八年,士蔿说公〔集解〕贾逵曰:“士蔿,晋大夫。” 曰:“故晋之群公子多,不诛,乱且起。”乃使尽杀诸公子,而城聚都之,〔集解〕贾逵曰:“聚,晋邑。” 命曰绛,始都绛。〔索隐〕春秋庄二十六年传“士蔿城绛”是也。杜预曰“今平阳绛邑县”。应劭曰“绛水出西南”也。 九年,晋群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晋,弗克。十年,晋欲伐虢,士蔿曰:“且待其乱。” 十二年,骊姬生奚齐。献公有意废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庙所在,而蒲边秦,屈边翟,〔集解〕韦昭曰:“蒲,今蒲阪;屈,北屈:皆在河东。”杜预曰:“蒲,今平阳蒲子县是也。” 不使诸子居之,我惧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献公与骊姬子奚齐居绛。晋国以此知太子不立也。太子申生,其母齐桓公女也,曰齐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献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贤行。及得骊姬,乃远此三子。 十六年,晋献公作二军。〔集解〕左传曰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今始为二军。 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伐灭霍,灭魏,灭耿。〔集解〕服虔曰:“三国皆姬姓,魏在晋之蒲阪河东也。”杜预曰:“平阳皮氏县东南有耿乡,永安县东北有霍太山也。”〔索隐〕按:永安县西南汾水西有霍城,古霍国;有霍水,出霍太山。地理志河东河北县,古魏国。地记亦以为然。服虔云在蒲阪,非也。地记又曰皮氏县汾水南耿城,是故耿国也。 还,为太子城曲沃,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士蔿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集解〕服虔曰:“邑有先君之主曰都。” 而位以卿,〔集解〕贾逵曰:“谓将下军也。” 先为之极,〔集解〕服虔曰:“言其禄位极尽於此也。” 又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太伯,不亦可乎,〔集解〕王肃曰:“太伯知天命在王季,奔吴不反。” 犹有令名。”〔集解〕王肃曰:“虽去犹可有令名,何与其坐而及祸也。” 太子不从。卜偃曰:“毕万之後必大。〔集解〕贾逵曰:“卜偃,晋掌卜大夫郭偃。” 万,盈数也;魏,大名也。〔集解〕服虔曰:“数从一至万为满。魏喻巍,巍,高大也。” 以是始赏,天开之矣。〔集解〕服虔曰:“以魏赏毕万,是为天开其福。” 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命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集解〕杜预曰:“以魏从万,有众多之象。” 初,毕万卜仕於晋国,遇屯之比。〔集解〕贾逵曰:“震下坎上屯,坤下坎上比。屯初九变之比。” 辛廖占之曰:“吉。〔集解〕贾逵曰:“辛廖,晋大夫。” 屯固比入,吉孰大焉。〔集解〕杜预曰:“屯,险难也,所以为坚固。比,亲密,所以得入。” 其後必蕃昌。” 十七年,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集解〕贾逵曰:“东山,赤狄别种。” 里克谏献公曰:〔集解〕贾逵曰:“里克,晋卿里季也。” “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集解〕服虔曰:“厨膳饮食。” 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集解〕服虔曰:“有代太子守则从之。” 从曰抚军,〔集解〕服虔曰:“助君抚循军士。” 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夫率师,专行谋也;〔集解〕杜预曰:“率师者必专谋军事。” 誓军旅,〔集解〕杜预曰:“宣号令。” 君与国政之所图也:〔集解〕贾逵曰:“国政,正卿也。” 非太子之事也。师在制命而已,〔集解〕杜预曰:“命,将军所制。” 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帅师。君失其官,〔集解〕杜预曰:“太子统师,是失其官也。” 率师不威,将安用之?”〔集解〕杜预曰:“专命则不孝,是为师必不威也。” 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谁立。”里克不对而退,见太子。太子曰:“吾其废乎?”里克曰:“太子勉之!教以军旅,〔集解〕贾逵曰:“将下军。” 不共是惧,何故废乎?且子惧不孝,毋惧不得立。〔集解〕服虔曰:“不得立己也。” 修己而不责人,则免於难。”太子帅师,公衣之偏衣,〔集解〕服虔曰:“偏裻之衣,偏异色,駮不纯,裻在中,左右异,故曰偏衣。”杜预曰:“偏衣左右异色,其半似公服。”韦昭曰:“偏,半也。分身之半以授太子。”〔正义〕上“衣”去声,下“衣”如字。 佩之金玦。〔集解〕服虔曰:“以金为玦也。”韦昭曰:“金玦,兵要也。”〔正义〕玦音决。 里克谢病,不从太子。太子遂伐东山。 十九年,献公曰:“始吾先君庄伯、武公之诛晋乱,而虢常助晋伐我,〔正义〕言虢助晋伐曲沃也。 又匿晋亡公子,果为乱。弗诛,後遗子孙忧。”乃使荀息以屈产之乘〔集解〕何休曰:“屈产,出名马之地。乘,备驷也。” 假道於虞。虞假道,遂伐虢,〔集解〕贾逵曰:“虞在晋南,虢在虞南。” 取其下阳以归。〔集解〕服虔曰:“下阳,虢邑也,在大阳东北三十里。穀梁传曰下阳,虞、虢之塞邑。” 献公私谓骊姬曰:“吾欲废太子,以奚齐代之。”骊姬泣曰:“太子之立,诸侯皆已知之,而数将兵,百姓附之,柰何以贱妾之故废適立庶?君必行之,妾自杀也。”骊姬详誉太子,而阴令人谮恶太子,而欲立其子。 二十一年,骊姬谓太子曰:“君梦见齐姜,太子速祭曲沃,〔集解〕服虔曰:“齐姜庙所在。” 归釐於君。”太子於是祭其母齐姜於曲沃,上其荐胙於献公。献公时出猎,置胙於宫中。骊姬使人置毒药胙中。居二日,〔索隐〕左传云“六日”,不同。 献公从猎来还,宰人上胙献公,献公欲飨之。骊姬从旁止之,曰:“胙所从来远,宜试之。”祭地,地坟;〔集解〕韦昭曰:“将饮先祭,示有先也。坟,起也。” 与犬,犬死;与小臣,小臣死。〔集解〕韦昭曰:“小臣,官名,掌阴事,今阉士也。” 骊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弑代之,况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弑之!”谓献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过以妾及奚齐之故。妾原子母辟之他国,若早自杀,毋徒使母子为太子所鱼肉也。始君欲废之,妾犹恨之;至於今,妾殊自失於此。”〔索隐〕太子之行如此,妾前见君欲废而恨之,今乃自以恨为失也。 太子闻之,奔新城。〔集解〕韦昭曰:“新城,曲沃也,新为太子城。” 献公怒,乃诛其傅杜原款。或谓太子曰:“为此药者乃骊姬也,太子何不自辞明之?”太子曰:“吾君老矣,非骊姬,寝不安,食不甘。即辞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谓太子曰:“可奔他国。”太子曰:“被此恶名以出,人谁内我?我自杀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杀於新城。〔索隐〕国语云:“申生乃雉经於新城庙。”韦昭云:“曲沃也,新为太子城,故曰新城。” 此时重耳、夷吾来朝。人或告骊姬曰:“二公子怨骊姬谮杀太子。”骊姬恐,因谮二公子:“申生之药胙,二公子知之。”二子闻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屈,保其城,自备守。初,献公使士蔿为〔正义〕蔿,为诡反。为,于伪反。 二公子筑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蔿。士蔿谢曰:“边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国三公,吾谁適从!”〔集解〕服虔曰:“蒙茸以言乱貌。三公言君与二公子。将敌,故不知所从。” 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归保其城。 二十二年,献公怒二子不辞而去,果有谋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正义〕勃,白没反。鞮,都提反。韦昭云:“伯楚,寺人披之字也,於文公时为勃鞮也。” 命重耳促自杀。重耳逾垣,宦者追斩其衣袪。〔集解〕服虔曰:“袪,袂也。” 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城守,不可下。 是岁也,晋复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宫之奇谏虞君曰:“晋不可假道也,是且灭虞。”虞君曰:“晋我同姓,不宜伐我。”宫之奇曰:“太伯、虞仲,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为文王卿士,其记勋在王室,藏於盟府。〔集解〕杜预曰:“盟府,司盟之官也。” 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之亲能亲於桓、庄之族乎?桓、庄之族何罪,尽灭之。虞之与虢,脣之与齿,脣亡则齿寒。”虞公不听,遂许晋。宫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晋灭虢,虢公丑奔周。〔集解〕皇览曰:“虢公冢在河内温县郭东,济水南大冢是也。其城南有虢公台。” 还,袭灭虞,虏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正义〕南雍州记云:“百里奚宋井伯,宛人也。” 以媵秦穆姬,〔集解〕杜预曰:“穆姬,献公女。送女曰媵,以屈辱之。” 而修虞祀。〔集解〕服虔曰:“虞所祭祀,命祀也。” 荀息牵曩所遗虞屈产之乘马奉之献公,献公笑曰:“马则吾马,齿亦老矣!”〔集解〕公羊传曰:“盖戏之也。”何休曰:“以马齿戏喻荀息之年老也。” 二十三年,献公遂发贾华等伐屈,〔集解〕贾逵曰:“贾华,晋右行大夫。” 屈溃。〔正义〕民逃其上曰溃。 夷吾将奔翟。冀芮曰:“不可,〔集解〕韦昭曰:“冀芮,晋大夫。” 重耳已在矣,今往,晋必移兵伐翟,翟畏晋,祸且及。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彊,吾君百岁後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晋伐翟,翟以重耳故,亦击晋於齧桑,〔集解〕左传作“采桑”,服虔曰“翟地”。〔索隐〕裴氏云左传作“采桑”。按:今平阳曲南七十里河水有采桑津,是晋境。服虔云翟地,亦颇相近。然字作“齧桑”,齧桑卫地,恐非也。 晋兵解而去。 当此时,晋彊,西有河西,与秦接境,北边翟,东至河内。〔索隐〕河内,河曲也。内音汭。 骊姬弟生悼子。〔索隐〕左传作“卓子”,音耻角反。弟,女弟也。 二十六年夏,齐桓公大会诸侯於葵丘。〔正义〕在曹州考城县东南一里。 晋献公病,行後,未至,逢周之宰孔。宰孔曰:“齐桓公益骄,不务德而务远略,诸侯弗平。君弟毋会,〔索隐〕弟,但也。 毋如晋何。”献公亦病,复还归。病甚,乃谓荀息曰:“吾以奚齐为後,年少,诸大臣不服,恐乱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献公曰:“何以为验?”对曰:“使死者复生,〔索隐〕谓荀息受公命而立奚齐,虽复身死,不背生时之命,是死者复生也。 生者不惭,〔索隐〕言生者见荀息不背君命而死,不为之羞惭也。 为之验。”於是遂属奚齐於荀息。荀息为相,主国政。秋九月,献公卒。里克、邳郑欲内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乱,〔集解〕贾逵曰:“邳郑,晋大夫。三公子,申生、重耳、夷吾也。” 谓荀息曰:“三怨将起,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吾不可负先君言。”十月,里克杀奚齐于丧次,献公未葬也。荀息将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齐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子而葬献公。十一月,里克弑悼子于朝,〔集解〕列女传曰:“鞭杀骊姬于市。” 荀息死之。君子曰:“诗所谓‘白珪之玷,犹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集解〕杜预曰:“诗大雅,言此言之玷难治甚於白珪。” 其荀息之谓乎!不负其言。”初,献公将伐骊戎,卜曰“齿牙为祸”。〔集解〕韦昭曰:“齿牙,谓兆端左右衅坼有似齿牙,中有纵画,以象谗言之为害也。” 及破骊戎,获骊姬,爱之,竟以乱晋。 里克等已杀奚齐、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於翟,〔正义〕国语云:“里克及邳郑使屠岸夷告公子重耳於翟曰:‘国乱民扰,得国在乱,治民在扰,子盍入乎?’” 欲立之。重耳谢曰:“负父之命〔正义〕负音佩。 出奔,父死不得脩人子之礼侍丧,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还报里克,里克使迎夷吾於梁。夷吾欲往,吕省、〔正义〕省音眚。杜预曰:“姓瑕吕,名饴甥,字子金。” 郤芮〔正义〕郄成子,即冀芮。 曰:“内犹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难信。计非之秦,辅彊国之威以入,恐危。”乃使郤芮厚赂秦,约曰:“即得入,请以晋河西之地与秦。”及遗里克书曰:“诚得立,请遂封子於汾阳之邑。”〔集解〕贾逵曰:“汾,水名。汾阳,晋地也。”〔索隐〕按:国语“命里克汾阳之田百万,命邳郑以负蔡之田七十万”。今此不言,亦其疏略也。 秦缪公乃发兵送夷吾於晋。齐桓公闻晋内乱,亦率诸侯如晋。秦兵与夷吾亦至晋,齐乃使隰朋会秦俱入夷吾,立为晋君,是为惠公。齐桓公至晋之高梁而还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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