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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式枚传


  于式枚,字晦若,贺县人。博闻强记,善属文。光绪六年进士,以庶吉士,散馆用兵部主事。李鸿章疏调北洋差遣,历十余年,奏牍多出其手。性不乐为外吏,又格于例不得保升京秩,久之不迁。二十二年,鸿章贺俄皇加冕,因历聘德、法、英、美诸国,式枚充随员。俄选授礼部主事,由员外郎授御史,迁给事中。赞辛丑和约,赏五品京堂。充政务处帮提调、大学堂总办、译学馆监督。三十一年,以鸿胪寺少卿督广东学政,改提学使,疏辞,命总理广西铁路。三十三年,擢邮传部侍郎。

  当是时,政潮激烈,有诏预备立宪,举朝竞言西法,无敢持异议者。于是式枚奉命出使德国,充考察宪政大臣。濒行,疏言:“宪政必以本国为根据,采取他国以辅益之,在求其实,不徒震其名。我朝道监百王,科条详备,行政皆守部章,风闻亦许言事,刑赏予夺,曾不自私。有大政事、大兴革,内则集廷臣之议,外或待疆吏之章。勤求民隐,博采公论,与立宪之制无不符合。上有教诫无约誓,下有遵守无要求。至日久官吏失职,或有奉行之不善,海国开通,又有事例之所无,自可因时损益,并非变法更张。惟人心趣向各异,告以尧、舜、周、孔之孔,则以为不足法;告以英、德、法、美之制度,而日本所模仿者,则心悦诚服,以为当行。考日本维新之初,即宣言立宪之意。后十四年,始发布开设国会之敕谕,二十年乃颁行宪法。盖预备详密迟慎如此。今横议者自谓国民,聚众者辄云团体,数年之中,内治外交,用人行政,皆有干预之想。动以立宪为词,纷驰电函,上廑宸虑。盖以立宪为新奇可喜,不知吾国所自有。其关于学术者,固贻讥荒陋,以立宪为即可施行,不审东洋之近事。关于政术者,尤有害治安。惟在朝廷本一定之指归,齐万众之心志,循序渐进。先设京师议院以定从违,举办地方自治以植根本,尤要在广兴教育,储备人才。凡与宪政相辅而行者,均当先事绸缪者也。臣前随李鸿章至柏林,略观大概。今承特简,谨当参合中、西同异,归极于皇朝典章,庶言皆有本而事属可行。是臣区区之至原。”

  明年,调礼部侍郎。时新党要求实行立宪,召集国会日亟。式枚上言:“臣遍考东西历史,参校同异,大抵中法皆定自上而下奉行,西法则定自下而上遵守。惟日本宪法,则纂自日臣伊藤博文,虽西国之名词,仍东洋之性质。其采取则普鲁士为多,其本原则德君臣所定,名为钦定宪法。夫国所以立曰政,政所以行曰权,权所归即利所在。定于一则无非分之想,散于众则有竞进之心。行之而善,则为日本之维新;行之不善,则为法国之革命。法国当屡世苛虐之后,民困已深,欲以立宪救亡,而適促其乱。日本当尊王倾幕之时,本由民力,故以立宪为报,而犹缓其期。中国名义最重,政治最宽,国体尊严,人情安习,既无法国之怨毒,又非日本之改造。皇上俯顺舆情,迭降谕旨,分定年期,自宜互相奋勉,静待推行。岂容欲速等于取偿,求治同于论价?至敢言监督朝廷,推倒政府,胥动浮言,几同乱党。欲图补救之策,惟在朝廷举错一秉至公,不稍予以指摘之端,自无从为煽惑之计。至东南各省疆吏,当慎择有风力、知大体者镇慑之。当十年预备之期,为大局安危所系。日皇所谓‘组织权限,为朕亲裁’,德相所谓‘法定于君,非民可解’。故必正名定分,然后措正施行。臣滥膺考察,断不敢附会时趋,贻误国家,得罪名教。”章下所司。寻调吏部侍郎。

  上海政闻社法部主事陈景仁等电请定三年内开国会,罢式枚谢天下,严旨申饬,褫景仁职。式枚复奏言:“德皇接受国书,答言宪政纷繁,虑未必合中国用,选举法尤未易行。又昔英儒斯宾塞尔亦甚言宪法流弊,谓美国宪法本人民平等,行之久而治权握于政党,平民不胜其苦。盖欧人言宪法,其难其慎如此。今横议遍于国中,上则诋政府固权,下则骂国民失职,专以争竞相劝导。此正斯宾塞尔所云政党者流,与平民固无与也。伊藤博文论君臣相与,先道德而后科条。君民何独不然?果能诚信相接,则普与日本以钦定宪法行之至今;如其不然,则法兰西固民约宪法,何以革命者再三,改法者数十而犹未定?臣愚以为中国立宪,应以日本仿照普鲁士之例为权衡,以毕士麦由君主用人民意见制定,及伊藤博文先道德后科条之言为标准,则宪法大纲立矣。”章下所司。又以各省谘议局章程与普国地方议会制度不符,大恉谓:“改革未定之时,中央政权唯恐少统一坚强之力,而国民识政体知法意者极少。骤以此庞大政权之地方议会,横亘政府与国民之间,纵使被选者不皆营私武断,而一国政权落于最少数人之手,劫持中外大臣,后患何可胜言?”因证以普制,逐条驳议。先后译奏普鲁士宪法全文、官制位号等级,暨两议院新旧选举法。式枚以三十三年冬行,宣统元年六月返国,以疾乞假。张之洞遗疏荐式枚堪大用。转吏部侍郎,改学部侍郎,总理礼学馆事、修订法律大臣、国史馆副总裁。国变后,侨居青岛。未几,卒,年六十三,谥文和。

  式枚生而隐宫,精力绝人,夜倚枕坐如枯僧。内介而外和易。论事謇谔,颇有声公卿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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