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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高卢陈李廖列传第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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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贞,兖州中都人。 父信,初为群盗,战败奔吴。 事武王数有功,王遇之厚。 尝召信计,醉不能言,王嫚骂之,信即仗一剑弃去。左右请追之,王曰:“信醉耳,醒当复来!”明日果至。 积功至镇南军节度使。 宜王建国,加征南大将军。 唐庄宗灭梁,遣谏议大夫薛昭文使闽,假道洪州。信燕劳之,谓昭文曰:“皇帝知有信否?”昭文曰:“主上新平河南,未知公之名。”信曰:“汉有韩信,吴有刘信,一等人也!”因指牙旗银首,举酒属昭文曰:“幸而中此,愿为我饮!”一发中之。 烈祖受禅,以旧故赠太师。 彦贞,信第四子,以父任为大理评事,迁屯田员外郎。父丧,起复将军,刺海、楚二州。 善骑射,矢而收其嬴。 州有安丰塘,溉田万顷,以故无凶岁。 彦贞托以浚城濠,决水入濠中,民田皆涸,而督赋益急,皆卖田去。彦贞择尤膏腴者,以下价售之,乃复潴塘水如初,岁入不可胜计。 时南唐政衰,用事者多贪墨,彦贞广赂遗以致声誉。 于是魏岑等亲然推倡其用兵治民之能,以为一面长城。在镇久,疑当受代,辄妄造边遽以固其位。 久之,乃入为神武统军。 及周师侵淮南,拜北面行营都部署,帅三万人援寿州。次来远镇,兵车旗帜亘数百里,战舰衔尾,蔽淮而上。 周将李谷,虑我师断浮桥,腹背受敌,烧营退保正阳。 彦贞虽名将家子,生长富贵,初不练兵事。裨将武彦晖、张延翰、成师朗皆莽将,无筹略。 见周师退以为快,惟恐不得速战,士未及朝食,即督以进,遇周将李重进于正阳东。彦贞置阵,横布拒马,联贯利刃,以铁绳维之。 刻木为猛兽攫弩状,饰以丹碧,立阵前,号揵马脾。 又以革囊贮铁蒺藜布于地。 周兵望而笑其怯,锐气以增。一战,我师大败。 师朗等皆被擒,彦贞死于阵。 南唐丧地千里,国几亡,其败自彦贞始,虽死王事,议者不与也。 后数年,赠中书令,谥曰壮,亦不复录其孤云。 高越,字仲远,幽州人。 精词赋,有名燕赵间。 卢文进镇上党,具礼币致之,初以客从。 及文进徙安州,越又从之,遂为其掌书记。文进仲女有才色,能属文,号女学士,因以妻越。 文进奔吴,亦与俱行,吴以为秘书郎。 烈祖受禅,迁水部员外郎,改祠部,浙西营田判官。于江文蔚俱以能赋擅名江表,时人谓之江高。 保大初,文进卒,有欲倾其家者,越上书讼之,黜为蕲州司士参军,语在文进传。就迁军事判官,与隐士陈曙为物外交,淡然不志荣利。 久之,乃徙广陵令,还判吏部。 历侍御史知杂、元帅府掌书记、起居郎、中书舍人。淮南交兵,书诏多出越手,援笔立成,词采温丽。 元宗以称职,不徙官者累年。 后主立,始迁御史中丞勤正殿学士左谏议大夫,兼户部侍郎修国史。 卒年六十二,谥曰穆。贫不能葬,后主为给葬。 后主为始葬费,世叹其清,兄子远。 远字攸远,父操,袁州别驾。 远少孤,为人夷雅冲淡,而遇事有奇节。 杜门力学,不交人事。 烈祖受禅,招来四方秀杰。 得远,以为木薯省正字。保大初,迁校书郎,兼太常修撰,遂为太常博士。 淮南兵兴,元宗召见,赐金紫,使典戍府书檄。历礼部员外郎、枢密判官、侍御史知杂、史馆修撰、起居郎知馆事,遂为勤政殿学士。 国初,命兵部尚书陈浚修吴史,未成而卒。其后颁史馆,与徐铉、乔匡舜、潘佑,共成吴录二十卷。 远又自撰元宗实录十卷,未及上,会属疾,取史稿及他所著书凡百余卷悉燔之,卒年五十七。 赠给事中,谥曰良。后主欲修国史,访稿于其家,无复在者。 远有精识,方边镐入潭州,湖南悉平,百官入贺,远独曰:“我乘楚乱,取之甚易。观诸君识才,守之实难!”闻者愕然,以为过。及后如所料,乃皆服其先见。 卢文进,字大用,幽州人。 事后唐明宗,至安州节度使,事具五代史。 晋高祖起晋阳,与契丹耶律德光约为父子。文进少尝事契丹,娶虏公主,为其平州刺史。 明宗时,率众数万来归,至是不自安。 且本燕人,尚气,不能屈于晋,乃决计归吴。 时烈祖辅吴为齐王,将受禅。吴遣将祖全恩以兵二千阵于安州边境,俟文进出,殿之而至,拜天雄统军、宣润节度使,委任宾佐,政绩甚美。 润州市大火,文进使马步使救之,益炽。文进怒,自出府门,斩马步使。 传声而火止,人皆异之。 召还,以左卫上将军兼中书令范阳郡王奉朝请,犹给藩镇俸。 卒冯延巳恶文进,文进亦以素贵,不少下。及卒,乃诬以阴事,尽收文进诸子,欲籍其家。 文进以女妻高越,越乃上书讼文进冤,指延巳过恶,词气甚厉。 时延巳方用事,人颇壮之。元宗怒,以越属吏,贬蕲州司士参军,而卢氏亦赖以得全。 文进在金陵问客言,昔陷契丹,尝猎于郊,遇书晦如夜,星纬粲然,大骇。偶得一胡人问之,曰:“此谓之笪日,何足异?顷自当复。”良久,果如其言,日方午也! 又尝至无定河,见人胫骨大如柱,长可七尺云。 陈觉,扬州海陵人。 烈祖以东海王辅吴,作礼贤院,聚图书万卷及琴奕戏之具,以延四方贤士。 政事之暇,多与之将评古今,觉亦预焉。烈祖居金陵,以次子景迁留东都,为同平章事、知左右军。使辅政,命觉为之佐,谓曰:“吾蚤莫贤士相接,今老矣,尚未达天下事。景迁年少当国,故屈君子,无惮也。”景迁卒,还朝为宣徽副使。 烈祖晚多暴怒,近臣多得谴罚。觉心惧,称疾,家居累月,以宣遗诏日入朝。 判大理寺萧俨劾之,元宗不从,迁光政院副使太仆少卿。 觉有兄,居乡里,时海陵已为泰州。觉兄犯法,刺史褚仁规笞之,觉挟私怨谮仁规贪残,侍御史王仲琏亦劾之。 元宗薄其罪,止罢刺史。 仁规忿,上章自诉,元宗命觉驰往鞠之,仁规惶恐伏罪。觉还,数其罪状甚众,诏赐死。 觉之窃弄威福盖始于此! 觉与李征古,皆宋齐丘客。 征古者,袁州宜春人。 于齐丘有中外,事齐王景达为宫官。 齐丘告归九华,逾年不召。征古使其僚谢仲宣讽景达言于元宗曰:“齐丘先帝布衣之旧,虽不用,不当弃之。”齐丘既召归,益以服心寄觉,欲使立功以取柄任。 时唐兵初得建州,诸将用其锋,攻取福州。齐丘独荐觉为宜谕使,召节度使李弘义入朝,可不劳寸刃,尽得闽地。 元宗意方向觉,遂遣之。 既至,弘义倨甚,觉气折,不敢言。 归至剑州,耻于无功,矫诏召弘义。自称权福州事,擅于汀、建、抚、信州兵及戍卒,命冯延鲁将之。 攻福州,败绩。 众溃而归,死者万计,亡失金帛戈甲之类,不可胜数。 朝论谓必死,元宗亦怒,欲置军法。齐丘上表待罪,以营救觉等。 冯延巳助之,于是财贬蕲州。 逾年,复起任事,始与征古为死党,相倡和,如出一口。 淮南兵兴,我师屡北,度不可复支。元宗遣钟谟、李德明、孙忌、王崇质使周世宗,请献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以罢兵。 世宗不许,而寿州日危蹙。德明惧,乃白世宗,言:“愿宽臣数日之诛,归白寡君,尽献淮南地!”周乃遣德明、王崇质先还。 德明至金陵,盛称周兵之强,请必割地,元宗不悦。齐丘、觉、征古素恶忌及德明,擿语王崇质,使异其词。 觉、征古极言德明卖国,德明褊忿,知见排,攘袂大言周师必克。 元宗遂斩德明于都市。觉、征古势焰益熏灼,道路以目。 德明既诛,不复议请盟,乃命齐王景达率大兵拒周。 而以觉为监军使,军政皆出觉。 聚兵五万,无决战意。朱元数有功,觉忌之,夺其兵。 元遂叛降周,诸军悉溃。 觉归为枢密使如故,而征古为副使,不以败事自咎。 方相与挟齐丘为耐久计,议事元宗前,横甚。元宗尝言及家国,感慨泣下,征古辄曰:“陛下当以兵力拒敌,涕泣何为?饮酒过量耶?乳保不至耶?”帝色变,左右股栗,而征古惊然自若。 司天言天文变异,人主宜避位祈禳。元宗曰:“此固吾意,第不知孰可付耳?”觉、征古遽以为诚言,辄曰:“天命如此,宜使宋公摄政。陛下深居禁中,俟国事定,归政未晚。”元宗亟召中书舍人陈乔草诏,实出于愤怒。乔固陈不可,元宗嘻笑而止。 周师益进,世宗驻迎銮镇。 元宗遣觉奉表贡方物,觉至迎銮,见周之战舰,陈列江津,且南渡矣,大惧。 请遣人取本国画江为界表,世宗可之。觉顿首谢退,遣其属刘承遇南还以告,画江称藩奉正朔之议决,周亦班师。 遣觉还,赐赍丰渥。 觉将发,献诗一首,叙感别,赐金器百两。初觉、征古以德明请割地为卖国诛死,乃是觉身自为之。 使还,以兵部尚书致仕。 征古先出为洪州节度副使。时晋王景遂为帅,不堪征古之傲狠,常欲斩之,自拘于有司,左右力谏,乃已。 钟谟自周还,屡言齐丘、觉、征古之罪不可容。觉尝传世宗之语告元宗曰:“闻江南拒命,谋出其相严续。当杀续以谢我!”元宗知觉与续有宿怨,疑之。 谟请至周覆实其事,元宗遣谟行,以手表引咎,且言非续之罪。世宗省表大惊曰:“严续能拒命乃忠臣!朕为天下主,其肯教人杀忠臣乎?”谟还,具奏之。 元宗大怒,齐丘既斥,觉亦责授国子博士,饶州安置,遣杀之。征古削夺官爵,赐自尽于洪州。 李德诚,广陵人。 少事宣州节度使赵锽为给使。 吴攻宣州,锽出降,德诚与韩球俱从之不去。 城中复推裨将周进思以拒吴,锽使德诚入城,说进思降。 将行,暴得疫疾。委顿不克往,乃改命球。 球既至,进思斩之,掷其首城外。 德诚是日既愈,人皆异之。 锽死,事吴武王,常冲征讨,积功为江南马步军使。与诸将围润州安仁义,诸将每见仁义临城督城,必嫚骂之,德诚独否。 及城破,仁义操弓矢坐城上,众莫敢近。德诚至,仁义忽顾曰:“汝见我独不失礼,且有奇相,他日将大贵,吾以为汝功!”即掷弓矢就执。 武王即拜德诚润州刺史。 历抚、虔三镇节度使、平南大将军、中书令。烈祖受禅,拜太师,封南平王,进封赵王。 德诚事吴最久,至南唐之兴,又为佐命,首与周本劝进,初无大勋劳,特以待之。 升元四年卒,年七十八。废朝五日,谥忠懿,子二十八人,第四子建勋。 建勋,字致尧。 少好学,能属文,尤工诗。 德诚在润州,尝秉烛夜出,侯者以告。 义祖疑有变,徙江州。 德诚犹虑谗,闲遣建勋入谒。义祖见之释然,妻建勋以女,所谓广德公主也。 建勋家世将相,又娶于徐氏,为其国贵游,然杜门不预世事。 所与交皆寒畯,裘马取具而已。烈祖镇金陵,用为副使,禅代之策。 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加左仆射,监修国史,领滑州节度使。 自开国至升元五年,犹辅政,比他相最久。烈祖鉴吴之亡,由权在大臣,意颇忌之,而建勋无引退意。 会建议政事当更张者,且言事大体重,不可自臣下出,请以中旨行之。 烈祖虽从之,未有命也,建勋遽命舍人草制。给事中常梦锡劾奏建勋擅造制书,归怨于上。 烈祖得奏,适会本意,乃降制放还私第。广德宫主刚东有智,入谓烈祖曰:“吾父亡恙时,兄亦尝求见与李郎书,今何见负?”烈祖曰:“此自国事,吾与李郎骨肉之情,固无间也。”召见慰勉延英殿,召公卿议当世事,人皆欣然望治。建勋谓所亲曰:“上宽仁大度,优于先帝,但性习未定,宜得方正之士,朝夕献香。不然,恐未必能守先朝基业也!”出为抚州节度使。 建州之役,诸将无复纪律。建勋请官出金帛,赎俘掠,还其家,见听。 及出师平湖南,国人相贺,建勋独以为忧曰:“祸始于此矣!”召拜司空,称疾,乞骸骨。 以司徒致仕,赐号钟山公。营别墅于山,放意泉石,或谓之曰:“公未老,又无大疾恙,遽为此举,余复为九华先生耶!”建勋曰:“吾平生笑宋公轻出处,何至效之?自知不寿,欲求数年闲适尔!”疾革,遗令曰:“时事如此,吾得全归幸矣!勿封树立碑,贻他日毁断之祸!”保大十年五月卒,赠太保,谥曰靖。 及南唐亡,公卿冢墓,鲜不发者,惟建勋不知葬所。宋齐丘当国,深忌同列,少所推逊,独称建勋曰:“李相清谈,不待润色,自成文章。” 论曰:李建勋非不智也,知湖南之师必败,知其国且亡,皆如藩镇。 然其智独施之一己,故生则保富贵,死犹能全其骸于地下。 至立于朝班间,一切无所可否,唯诺而已。视覆军亡国,君父忧辱,若已无与者。 方区区请出金帛以赠俘虏,真妇人之仁哉。 廖居素,将乐人。 仕烈祖、元宗之间。 为人坚正,不为当国者所喜。困校书郎二十年,始得大理司直。 后主嗣位,稍迁至翰林光庆使、检校太保判三司。 后主孱昏,而群臣方充位保富贵,国益削。 居素独慷慨骤谏,冀后主一悟,终不见听。乃闭门却食,服朝衣冠立死井中。 已而得手书大字于筐笥中:吾之死,不忍见国破也。 徐锴为文吊之,以比屈原、伍员。 后几百年,将乐父老犹叩头称之,盱江李觏为之传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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