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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庄宗李存勖纪(4)


  天祐十六年春正月,李存审城德胜,夹河为栅。帝还魏州,命昭义军节度使李嗣昭权知幽州军府事。三月,帝兼领幽州,遣近臣李绍宏提举府事。

  夏四月,梁将贺瑰围德胜南城,百道攻击,复以艨艟扼断津渡。帝驰而往,阵于北岸。南城守将氏延赏告急,且言矢石将尽。帝以重贿召募能破贼舰者,于是献技者数十,或言能吐火焚舟,或言能禁咒兵刃,悉命试之,无验。帝忧形于色,亲从都将王建及进曰:“臣请效命。”乃以巨索连舟十艘,选效节勇士三百人,持斧被铠,鼓枻而进,至中流。梁楼船三层,蒙以牛革,悬板为楯。建及率持斧者入艨艟间,斩其竹笮,破其悬楯;又于上流取瓮数百,用竹笮维之,积薪于上,灌以脂膏,火发亘空;又以巨舰载甲士,令乘烟鼓噪。梁之楼船断绁而下,沈溺者殆半。军既得渡,梁军乃退。命骑军追袭至濮阳,俘斩千计。贺瑰由此饮气遘疾而卒。

  秋七月,帝归晋阳。八月,梁将王瓒帅众数万自黎阳渡河,营于杨村,造舟为梁,以通津路。冬十月,帝自晋阳至魏州,发徒数万以广德胜北城,自是,日与梁军接战。

  十二月戊戌,帝军于河南,夜伏步兵于潘张村梁军寨下,以骑军掠其饷运,擒其斥候。梁王瓒结阵以待,帝军以铁骑突之,诸军继进,梁军大奔,赴水死者甚众,瓒走保北城。

  天祐十七年春,幽州民于田中得金印,文曰:“关中龟印”,李绍宏献于行台。

  秋七月,梁将刘鄩、尹皓寇同州。先是,河中节度使朱友谦取同州,以其子令德主留务,请梁主降节。梁主怒,不与,遂请旄节于帝。梁主乃遣刘鄩与华州节度使尹皓帅兵围同州,友谦来告难,帝遣蕃汉总管李存审、昭义节度使李嗣昭、代州刺史王建及率师赴援。

  九月,师至河中,朝至夕济,梁人不意王师之至,望之大骇。明日约战,与朱友谦谋,迟明,进军距梁垒;梁人悉众以出,蒲人在南,王师在北。骑军既接,蒲人小却,李嗣昭以轻骑抗之,梁军奔溃,追斩二千余级。是夜,刘鄩收余众保营,自是闭壁不出。数日,鄩遂宵遁。王师追及于渭河,所弃兵仗辎重不可胜计,刘鄩、尹皓单骑获免。未几,鄩忧恚发病而卒。王师略地至奉先,嗣昭因谒唐帝诸陵而还。

  天祐十八年春正月,魏州开元寺僧传真获传国宝,献于行台。验其文,即“受命于天,子孙宝之”八字也,群僚称贺。传真师于广明中,遇京师丧乱得之,秘藏已四十年矣。篆文古体,人不之识,至是献之。时淮南杨溥、四川王衍皆遣使致书,劝帝嗣唐帝位,帝不从。

  二月,代州刺史王建及卒。是月,镇州大将张文礼杀其帅王镕。时帝方与诸将宴,酒酣乐作,闻镕遇杀,遽投觯而泣曰:“赵王与吾把臂同盟,分如金石,何负于人,覆宗绝祀,冤哉!”先是,滹沱暴涨,漂关城之半,溺死者千计。是岁,天西北有赤昆如血,占者言赵分之灾,至是果验。时张文礼遣使请旄节于帝,帝曰:“文礼之罪,期于无赦,敢邀予旄节!”左右曰:“方今事繁,不欲与人生事。”帝不得已而从之,乃承制授文礼镇州兵马留后。

  三月,河中节度使朱友谦、昭义节度使李嗣昭、沧州节度使李存审、定州节度使王处直、邢州节度使李嗣源、成德军兵马留后张文礼、遥领天平军节度使阎宝、大同军节度使李存璋、新州节度使王郁、振武节度使李存进、同州节度使朱令德,各遣使劝进,请帝绍唐帝位,帝报书不允。自是,诸镇凡三上章劝进,各献货币数十万,以助即位之费,帝左右亦劝帝早副人望,帝捴挹久之。

  【《九国志·赵季良传》:季良尝萝手扶御座,自谓辅佐之象,由是颇述天时人事以讽,庄宗深纳其言。】

  秋七月,河东节度副使卢汝弼卒。

  八月庚申,令天平节度使阎宝、成德兵马留后符习率兵讨张文礼于镇州。初,王镕令偏将符习以本部兵从帝屯于德胜。文礼既行弑逆,忌镕故将,多被诛戮,因遣使闻于帝,欲以他兵代习归镇,习等惧,请留。帝令传旨于习及别将赵仁贞、乌震等,明正文礼弑逆之罪,且言:“尔等荷戟从征,盖君父之故,衔冤报恩,谁人无心。吾当给尔资粮,助尔兵甲,尔试思之!”于是习等率诸将三十余人,恸哭于牙门,请讨文礼。帝因授习成德军兵马留后,以部下镇、冀兵致讨于文礼;又遣阎宝以助之,以史建瑭为前锋。甲子,攻赵州,刺史王铤送符印以迎,阎宝遂引军至镇州城下,营于西北隅。是月,张文礼病疽而卒,其子处瑾代掌军事。九月,前锋将史建瑭与镇人战于城下,为流矢所中而卒。

  冬十月己未,梁将戴思远攻德胜北城,帝命李嗣源设伏于戚城,令骑军挑战。梁军大至,帝御中军以御之。时李从珂伪为梁帜,奔入梁垒,斧其眺楼,持级而还。梁军愈恐,步兵渐至,李嗣源以铁骑三千乘之,梁军大败,俘斩二万计。辛酉,阎宝上言,定州节度使王处直为其子都幽于别室,都自称留后。

  【《欧阳史》:王处直叛附于契丹,其子都幽处直以来附。】

  十一月,帝至镇州城下,张处瑾遣弟处琪、幕客齐俭等候帝乞降,言犹不逊,帝命囚之。时王师筑土山以攻其垒,城中亦起土山以拒之,旬日之间,机巧百变。张处瑾令韩正时以千骑夜突围,将入定州与王处直议事,为我游军追击,破之;余众保衡唐,贼将彭赟斩正时以降。

  十二月辛未,王郁诱契丹安巴坚寇幽州,【《契丹国志》:王处直在定州,以镇、定为唇齿,恐镇亡而定孤,乃潜使人语其子王郁,使赂契丹,令犯塞以救镇州之围。王郁说太祖曰:“镇州美女如云,金帛似山,天皇速往,则皆为己物也;不然,则为晋王所有矣。”太祖以为然,率众而南。】遂引军涿州,陷之。又寇定州,王都遣使告急,帝自镇州率五千骑赴之。

  天祐十九年春正月甲午,帝至新城,契丹前锋三千骑至新乐。是时,梁将戴思远乘虚以寇魏州,军至魏店,李嗣源自领兵驰入魏州。梁人知其有备,乃西渡洹水,陷成安而去。时契丹渡沙河,而诸将相顾失色;又闻梁人内侵,邺城危急,皆请旋师,唯帝谓不可,乃率亲骑至新城。契丹万余骑,遽见帝军,惶骇而退。帝分军为二广,追蹑数十里,获安巴坚之子。时沙河冰薄,桥梁隘狭,敌争践而过,陷溺者甚众。安巴坚方在定州,闻前军败,退保望都。帝至定州,王都迎谒。是夜,宿于开元寺。翼日,引军至望都,契丹逆战。帝身先士伍,驰击数四,敌退而结阵,帝之徒兵亦阵于水次。李嗣昭跃马奋击,敌众大溃,俘斩数千,追击至易州,获毡裘、毳幕、羊马不可胜纪。时岁且北至,大雪平地五尺,敌乏刍粮,人马毙踣道路,累累不绝,帝乘胜追袭至幽州。

  【《契丹国志》:晋王趋望都,为契丹所围,力战,出入数四,不解。李嗣昭引三百骑横击之,晋王始得出,因纵兵奋击,太祖兵败,遂北至易州。会大雪弥旬,平地数尺,人马死者相属,太祖乃归。】

  是月,梁将戴思远寇德胜北城,筑垒穿堑,地道云梯,昼夜攻击;李存审极力拒守,城中危急。帝自幽州闻之,倍道兼行以赴,梁人闻帝至,烧营而遁。

  三月丙午,王师败于镇州城下,阎宝退保赵州。时镇州累月受围,城中艰食,王师筑垒环之;又决滹沱水以绝城中出路。是日,城中军出,攻其长围,皆奋力死战,王师不能拒,引师而退。镇人坏其营垒,取其刍粮者累日。帝闻失律,即以昭义节度使李嗣昭为北面招讨使,进攻镇州。夏四月,嗣昭为流矢所中,卒于师。己卯,天平节度使阎宝卒。以振武节度使李存进为北面招讨使。是月,大同军节度使李存璋卒。

  五月乙酉,李存进围镇州,营于东渡。八月,梁将段凝陷卫州,刺史李存儒被擒。存儒,本俳优也,帝以其有膂力,故用为卫州刺史。既而诛敛无度,人皆怨之,故为梁人所袭。

  【《九国志·赵季良传》:庄宗入邺,时兵革屡兴,属邑租赋逋久。一日,庄宗召季良切责之,季良对曰:“殿下何时平河南?”庄宗正色曰:“尔掌舆赋而稽缓,安问我胜负乎!”季良曰:“殿下方谋攻守,复务急征,一旦众心有变,恐河南非殿下所有。”庄宗敛容前席曰:“微君之言,几失吾大计!”】

  梁将戴思远又陷共城、新乡等邑。自是,澶渊之西,相州之南,皆为梁人所据。

  九月戊寅朔,张处球悉城中兵奄至东垣渡,急攻我之垒门。时骑军已临贼城,不觉其出,李存进惶骇,引十余人斗于桥上,贼退,我之骑军前后夹击之,贼众大败,步兵数千,殆无还者。是役也,李存进战殁于师,以蕃汉马步总管李存审为北面招讨使,以攻镇州。丙午夜,赵将李再丰之子冲投缒以接王师,诸军登城,迟明毕入,镇州平。获处球、处瑾、处琪并其母,及同恶高濛李翥、齐俭等,皆折足送行台,镇人请醢而食之;发张文礼尸,磔于市。帝以符习为镇州节度使,乌震为赵州刺史,赵仁贞为深州刺史,李再丰为冀州刺史。镇人请帝兼领本镇,从之,乃以符习遥领天平军节度使。

  十一月,河东监军张承业卒。

  十二月,以魏州观察判官张宪权知镇州军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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