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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裴光庭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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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绛州闻喜人。曾祖伯凤,周骠骑大将军、汾州刺史、琅邪郡公。祖定高,冯翊郡守,袭封琅邪公。父仁基,隋左光禄大夫,陷于王世充,后谋归国,事泄遇害;武德中,赠原州都督,谥曰忠。行俭幼以门荫补弘文生。 贞观中,举明经,拜左屯卫仓曹参军。时苏定方为大将军,甚奇之,尽以用兵奇术授行俭。显庆二年,六迁长安令。时高宗将废皇后王氏而立武昭仪,行俭以为国家忧患必从此始,与太尉长孙无忌、尚书左仆射褚遂良私议其事,大理袁公瑜于昭仪母荣国夫人谮之,由是左授西州都督府长史。麟德二年,累拜安西大都护,西域诸国多慕义归降,征拜司文少卿。总章中,迁司列少常伯。咸亨初,官名复旧,改为吏部侍郎,与李敬玄为贰,同时典选十余年,甚有能名,时人称为裴、李。行俭始设长名姓历榜,引铨注等法,又定州县升降、官资高下,以为故事。 上元二年,加银青光禄大夫。高宗以行俭工于草书。尝以绢素百卷,令行俭草书《文选》一部,帝览之称善,赐帛五百段。行俭尝谓人曰:“褚遂良非精笔佳墨,未尝辄书,不择笔墨而妍捷者,唯余及虞世南耳。” 三年,吐蕃背叛,诏行俭为洮州道左二军总管。寻又为泰州镇抚右军总管,并受元帅周王节度。仪凤二年,十姓可汗阿史那匐延都支及李遮匐扇动蕃落,侵逼安西,连和吐蕃,议者欲发兵讨之。行俭建议曰:“吐蕃叛涣,干戈未息,敬玄、审礼,失律丧元,安可更为西方生事?今波斯王身没,其子泥涅师充质在京,望差使往波斯册立,即路由二蕃部落,便宜从事,必可有功。”高宗从之,因命行俭册送波斯王,仍为安抚大食使。途经莫贺延碛,属风沙晦暝,导者益迷。行俭命下营,虔诚致祭,令告将吏,泉井非遥。俄而云收风静,行数百步,水草甚丰,后来之人,莫知其处。众皆悦服,比之贰师将军。至西州,人吏郊迎,行俭召其豪杰子弟千余人随己而西。乃扬言绐其下曰:“今正炎蒸,热坂难冒,凉秋之后,方可渐行。”都支觇知之,遂不设备。行俭仍召四镇诸蕃酋长豪杰谓曰:“忆昔此游,未尝厌倦,虽还京辇,无时暂忘。今因是行,欲寻旧赏,谁能从吾猎也?”是时蕃酋子弟投募者仅万人。行俭假为畋游,教试部伍,数日,遂倍道而进。去都支部落十余里,先遣都支所亲问其安否,外示闲暇,似非讨袭,续又使人趣召相见。都支先与遮匐通谋,秋中拟拒汉使,卒闻军到,计无所出,自率儿侄首领等五百余骑就营来谒,遂擒之。是日,传其契箭,诸部酋长悉来请命,并执送碎叶城。简其精骑,轻赍晓夜前进,将虏遮匐。途中果获都支还使,与遮匐使同来。行俭释遮匐行人,令先往晓喻其主,兼述都支已擒,遮匐寻复来降。于是将吏已下立碑于碎叶城以纪其功,擒都支、遮匐而还。高宗廷劳之曰:“比以西服未宁,遣卿总兵讨逐,孤军深入,经途万里。卿权略有闻,诚节夙著,兵不血刃,而凶党殄灭。伐叛柔服,深副朕委。”寻又赐宴。谓行俭曰:“卿文武兼资,今故授卿二职。”即日拜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 调露元年,突厥阿史德温傅反,单于管内二十四州并叛应之,众数十万。单于都护萧嗣业率兵讨之,反为所败。于是以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率太仆少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等部兵十八万,并西军程务挺、东军李文暕等总三十余万,连亘数千里,并受行俭节度。唐世出师之盛,未之有也。行俭行至朔州,知萧嗣业以运粮被掠,兵多馁死,遂诈为粮车三百乘,每车伏壮士五人,各赍陌刀、劲弩,以羸兵数百人援车,兼伏精兵,令居险以待之。贼果大下,羸兵弃车散走。贼驱车就泉水。解鞍牧马,方拟取粮,车中壮士齐发,伏兵亦至,杀获殆尽,余众奔溃。自是续遣粮车,无敢近之者。及军至单于之北,际晚下营,壕堑方周,遽令移就崇冈。将士皆以士众方就安堵,不可劳扰,行俭不从,更令促之。比夜,风雨暴至,前设营所水深丈余,将士莫不叹伏。贼众于黑山拒战,行俭频战皆捷,前后杀虏不可胜数。伪可汗泥熟匐为其下所杀,以其首来降,又擒其大首领奉职而还。余党走依狼山。行俭既回,阿史那伏念又伪称可汗,与温傅合势,鸠集余众。 明年,行俭复总诸军讨之。顿军于代州之陉口,纵反间说伏念与温傅,令相猜贰。伏念恐惧,密送降款,仍请自效。行俭不泄其事,而密表以闻。数日,有烟尘涨天而至,斥候惶惑来白,行俭召三军谓曰:“此是伏念执温傅来降,非他。然受降如受敌,但须严备。”更遣单使迎前劳之。少间,伏念果率其属缚温傅诣军门请罪,尽平突厥余党。高宗大悦,遣户部尚书崔知悌赴军劳之。侍中裴炎害行俭之功,总管程务挺、张虔勖上言:“伏念为子营逼逐,又碛北回纥等同向南逼之,窘急而降。”由是行俭之功不录,斩伏念及温傅于都市。行俭叹曰:“浑、浚前事,古今耻之。但恐杀降之后,无复来者。”因称疾不出,以勋封闻喜县公。永淳元年,十姓伪可汗车薄反叛,诏复以行俭为金牙道大总管,率十将军以讨之。师未行。其年四月,行俭病卒,年六十四,赠幽州都督,谥曰献。特诏令皇太子差六品京官一人检校家事,五六年间,待儿孙稍成长日停。 中宗即位,追赠扬州大都督。 有集二十卷,撰《草字杂体》数万言,并传于代。又撰《选谱》十卷,安置军营、行阵部统、克料胜负、甄别器能等四十六诀,则天令秘书监武承嗣诣宅,并密收入内。行俭尤晓阴阳、算术,兼有人伦之鉴。自掌选及为大总管,凡遇贤俊,无不甄采,每制敌摧凶,必先期捷日。 时有后进杨炯、王勃、卢照邻、骆宾王并以文章见称,吏部侍郎李敬玄盛为延誉,引以示行俭,行俭曰:“才名有之,爵禄盖寡。杨应至令长,余并鲜能令终。”是时,苏味道、王剧未知名,因调选,行俭一见,深礼异之。仍谓曰:“有晚年子息,恨不见其成长。二公十数年当居衡石,愿记识此辈。”其后相继为吏部。皆如其言。行俭尝所引偏裨,有程务挺、张虔勖、崔智辩、王方翼、党金毗、刘敬同、郭待封、李多祚、黑齿常之,尽为名将,至刺史、将军者数十人。其所知赏,多此类也。行俭尝令医人合药,请犀角、麝香,送者误遗失,已而惶惧潜窜。又有敕赐马及新鞍,令史辄驰骤,马倒鞍破,令史亦逃。行俭并委所亲招到,谓曰:“尔曹岂相轻耶?皆错误耳。”待之如故。初,平都支、遮匐,大获瑰宝,蕃酋将士愿观之,行俭因宴设,遍出历示。有马脑盘,广二尺余,文彩殊绝。军吏王休烈捧盘,历阶趋进,误蹑衣,足跌便倒,盘亦随碎,休烈惊惶,叩头流血,行俭笑而谓曰:“尔非故也,何至于是!”更不形颜色。诏赐都支等资产金器皿三千余事,驼马称是,并分给亲故并副使已下,数日便尽。少子光庭,开元中为侍中,以恩例赠行俭为太尉。 *** 光庭早孤。母库狄氏,则天时召入宫,甚见亲待,光庭由是累迁太常丞。后以武三思之婿缘坐,左迁郢州司马。 开元初,六迁右率府中郎将,擢授司门郎中。岁余,转兵部郎中。光庭沉静少言,寡于交游,既历清要,时人初未许之。及在职,公务修整,众方叹伏焉。 十三年,将有事于岱岳,中书令张说以大驾东巡,京师空虚,恐夷狄乘间窃发,议欲加兵守边,以备不虞,召光庭谋兵事。光庭曰:“封禅者,所以告成功也。夫成功者,恩德无不及,百姓无不安,万国无不怀。今将告成而惧夷狄,何以昭德也?大兴力役,用备不虞,且非安人也。方谋会同而阻戎心,又非怀远也。有此三者,则名实乖矣。且诸蕃之国,突厥为大,贽币往来,愿修恩好有年矣。今兹遣一使征其大臣赴会,必欣然应命。突厥受诏,则诸蕃君长必相率而来。虽偃旗息鼓,高枕有余矣。”说曰:“善。吾所不及矣。”因奏而行之,寻转鸿胪少卿。东封还,迁兵部侍郎。 十七年,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寻兼御史大夫。无几,迁黄门侍郎,依旧知政事。从巡五陵回,拜侍中,兼吏部尚书,又加弘文馆学士。光庭乃撰《瑶山往则》及《维城前轨》各壹卷,上表献之。手制褒美,赐绢五百匹,上令皇太子已下于光顺门与光庭相见,以重其讽诫之意。光庭又引寿安丞李融、拾遗张琪、著作左郎司马利宾等,令直弘文馆,撰《续春秋传》。上表请以经为御撰,而光庭等依左氏之体为之作传,上又手制褒赏之。光庭委笔削于李融,书竟不就。时有上书请以皇室为金德者,中书令萧嵩奏请集百僚详议。光庭以国家符命久著史策,若有改易,恐贻后学之诮,密奏请依旧为定,乃下诏停百僚集议之事。 二十年,扈从祠后土,加光禄大夫,封正平男。寻卒,年五十八,优制赠太师,辍朝三日。 初,光庭与萧嵩争权不协。及为吏部,奏用循资格,并促选限至正月三十日令毕,其流外行署,亦令门下省之。光庭卒后,嵩又奏请一切罢之,光庭所引进者尽出为外职。时有门下主事阎麟之,为光庭腹心,专知吏部选官,每麟之裁定,光庭随而下笔,时人语曰:“麟之口,光庭手。”太常博士孙琬将议光庭谥,以其用循资格,非奖劝之道,建议谥为“克”。时人以为希嵩意旨。上闻而特下诏,赐谥曰忠献,仍令中书令张九龄为其碑文。史官韦述以改谥为非,论之曰:《春秋》之义,诸侯死王事者,葬之加一等,嘉其有功而不及其赏也。爰至汉、魏,则襚之印绶,宠被窀穸,唯德是褒,岂虚授也!近代已来,宠赠无纪,或以职位崇显,一切优锡;或以子孙荣贵,恩例所加,贤愚虚实,为一贯矣。裴光庭以守法之吏,骤登相位,践历机衡,岂不多愧?赠以师范,何其滥欤!张燕公有扶翊之勋,居讲讽之旧,秩跻九命,官历二端,议者犹谓赠之过当,况光庭去斯犹远,何妄窃之甚哉!盖名器假人,昔贤之所惋也。 *** 史臣曰:昔晋侯选任将帅,取其说《礼》《乐》而敦《诗》《书》,良有以也。夫权谋方略,兵家之大经,邦国系之以存亡,政令因之而强弱,则冯众怙力,豨勇虎暴者,安可轻言推毂授任哉!故王猛、诸葛亮振起穷巷,驱驾豪杰,左指右顾,廓定霸图,非他道也,盖智力权变,适当其用耳。刘乐城、裴闻喜,文雅方略,无谢昔贤,治戎安边,绰有心术,儒将之雄者也。天后预政之时,刑峻如壑,多以谀佞希恩,而乐城、甑山,昌言规正,若时无君子,安及此言?正平铨藻吏能,文学政事,颇有深识。而前史讥其谬谥,有涉陈寿短武侯应变之论乎!非通论也。 赞曰:殷礼阿衡,周师吕尚。王者之兵,儒者之将。乐城、闻喜,当仁不让。管、葛之谭,是吾心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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