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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强传


  吕强字汉盛,河南成皋人也。少以宦者为小黄门,再迁中常侍。为人清忠奉公。灵帝时,例封宦者,以强为都乡侯。强辞让恳恻,固不敢当,帝乃听之。因上疏陈事曰:

  臣闻诸侯上象四七,下裂王土,高祖重约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劝戒也。伏闻中常侍曹节、王甫、张让等,及侍中许相,并为列侯。节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贱,谗谄媚主,佞邪徼宠,放毒人物,疾妒忠良,有赵高之祸,未被轘裂之诛,掩朝廷之明,成私树之党。而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相继为蕃辅。受国重恩,不念尔祖,述修厥德,而交结邪党,下比群佞。陛下或其琐才,特蒙恩泽。又授位乖越,贤才不升,素餐私幸,必加荣擢。阴阳乖刺,稼穑荒蔬,人用不康,罔不由兹。臣诚知封事已行,言之无逮,所以冒死干触陈愚忠者,实愿陛下损改既谬,从此一止。

  臣又闻后宫彩女数千余人,衣食之费,日数百余,比谷虽贱,而户有饥色。案法当贵而今更贱者,由赋发繁数,以解县官,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宫女无用,填积后庭,天下虽复尽力耕桑,犹不能供。昔楚女悲愁,则西官致灾,况终年积聚,岂无忧怨乎!夫天生蒸民,立君以牧之。君道得,则民戴之如父母,仰之犹日月,虽时有征税,犹望其仁恩之惠。《易》曰:“悦以使民,民忘其劳;悦以犯难,民忘其死。”储君副主,宜讽诵斯言;南面当国,宜履行其事。

  又承诏书,当于河间故国起解渎之馆。陛下龙飞即位,虽从籓国,然处九天之高,岂宜有顾恋之意。且河间疏远,解渎邈绝,而当劳民单力,未见其便。又今外戚四姓贵幸之家,及中官公族无功德者,造起馆舍,凡有万数,楼阁连接,丹青素垩,雕刻之饰,不可单言。丧葬逾制,奢丽过礼,竞相放效,莫肯矫拂。《穀梁传》曰:“财尽则怨,力尽则怼。”《尸子》曰:“君如杅,民如水,杅方则水方,杅圆则水圆。”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今上无去奢之俭,下有纵欲之敝,至使禽兽食民之甘,木土衣民之帛。昔师旷谏晋平公曰:“梁柱衣绣,民无褐衣;池有弃酒,士有渴死;厩马秣粟,民有饥色。近臣不敢谏,远臣不得畅。”此之谓也。

  又闻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而令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以诏书喻旨。邕不敢怀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竖宦。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群邪项领,膏脣拭舌,竞欲咀嚼,造作飞条。陛下回受诽谤,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离,岂不负忠臣哉!今群臣皆以邕为戒,上畏不测之难,下惧剑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复得闻忠言矣。故太尉段颎,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隶校尉阳球所见诬胁,一身既毙,而妻子远播。天下惆怅,功臣失望。宜征邕更授任,反颎家属,则忠卢路开,众怨以弭矣。

  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时,帝多稸私臧,收天下之珍,每郡国贡献,先输中署,名为“导行费”。强上疏谏曰:

  天下之财,莫不生之阴阳,归之陛下。归之陛下,岂有公私?而今中尚方敛诸郡之宝,中御府积天下之缯,西园引司农之臧,中厩聚太仆之马,而所输之府,辄有导行之财。调广民困,费多献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又阿媚之臣,好献其私,容谄姑息,自此而进。

  旧典选举委任三府,三府有选,参议掾属,咨其行状,度其器能,受试任用,责以成功。若无可察,然后付之尚书。尚书举劾,请下廷尉,覆案虚实,行其诛罚。今但任尚书,或复敕用。如是,三公得免选举之负,尚书亦复不坐,责赏无归,岂肯空自苦劳乎!

  夫立言无显过之咎,明镜无见瑕之尤。如恶立言以记过,则不当学也;不欲明镜之见瑕,则不当照也。愿陛下详思臣言,不以记过见瑕为责。

  书奏不省。

  中平元年,黄巾贼起,帝问强所宜施行。强欲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帝纳之,乃先赦党人。于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又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中常侍赵忠、夏恽等遂共构强,云“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强兄弟所在并皆贪秽”。帝不悦,使中黄门持兵召强。强闻帝召,怒曰:“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忠、恽复谮曰:“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处草自屏,有奸明审。”遂收捕宗亲,没入财产焉。

  时,宦者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北海赵祐等五人称为清忠,皆在里巷,不争威权。巡以为诸博士试甲乙科,争弟高下,更相告言,至有行赂定兰台漆书经字,以合其私文者,乃白帝,与诸儒共刻《五经》文于石,于是诏蔡邕等正其文字。自后《五经》一定,争者用息。赵祐博学多览,著作校书,诸儒称之。

  又小黄门甘陵吴伉,善为风角,博达有奉公称。知不得用,常托病还寺舍,从容养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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