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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唐肃宗称尊灵武 雷海青殉节洛阳(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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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令改制敕为诰,所有臣僚章奏,俱称太上皇。军国重事,先取皇帝进止,然后上闻。俟克复两京,当不预政。随命韦见素房琯崔涣三相,为禅位奉诏使。三相见了肃宗,宣敕传位,且奉上宝册。肃宗辞谢道:“近因中原未靖,权总百官,岂敢趁着患难,即思承袭帝统?” 诸臣固请领受,乃将册宝奉置别殿,朝夕拜谒,如定省礼。【未免虚文。】留韦见素等辅政,待遇房琯格外从厚。琯词气激昂,好似有绝大才识,肃宗视为奇才,竟欲把收复两京的责任,尽委琯身。这也所谓以言取人,未免多失呢。【也为后文伏笔。】 且说贼将孙孝哲等,奉安禄山伪命,由潼关进陷长安,崔光远、边令诚等,开门纳贼,孝哲入都,收捕妃主皇孙数十人,及百官内侍宫女数百人,悉数囚系,乃遣人驰报禄山。禄山大喜,遣张通儒为西京留守,仍命崔光远为京兆尹,使安忠顺率兵屯苑中,归孝哲节制,并特授孝哲二札,一是唐室大臣,若肯归降,当酌量授官;二是查明杨贵妃兄妹下落,若得收捕,立送洛阳。这二札去后,隔日即得复报,唐故相陈希烈,及张均、张垍等,一律投诚。杨氏家眷,自贵妃国忠以下,统在马嵬驿伏诛,禄山听了,不禁悲愤交集道:“杨国忠是该死的,但如何害我阿环姊妹?我此来夺了长安,满拟将她姊妹数人,尽行充入后房,俾我得畅意取乐,不意将她屠戮,此恨何时得消呢?” 又忽忆着爱子庆宗,前被赐死,益发愤怒,遂传命孝哲,除陈希烈、张均兄弟已经投降,应即令来洛授官外,所有在京皇亲国戚,无论皇子皇孙,郡主县主,及驸马郡马等,悉行处斩,致祭爱子庆宗。孝哲本是一个杀星,既接禄山命令,遂把拘住的妃主皇孙,并搜得驸马郡马数人,统牵至崇仁坊,设起安庆宗灵位,将妃主等人,一一剖心致祭,惨无人道。再把杨国忠高力士余党,捉一个,杀一个,还有王公将相,扈驾出奔,留有家眷在京,尽行捕戮,连襁褓婴儿,也杀得一个不留。这场惨劫,统是杨氏一门酿成。一面掠取左藏,得了许多金帛,大为满意,因日夕纵酒,不愿西出。禄山命陈希烈、张均、张垍,并为同平章事,自己也无心西进,乐得居住东京,恣情声色,图个眼前快活,所以玄宗父子,一西一北,安然过去,并没有甚么追兵。大是幸事。 禄山且想着那梨园子弟,教坊乐工,及驯象舞马等物,前时曾供奉玄宗,此刻正好取至洛阳,自备玩赏,因即遣使至长安,令孝哲等如数取到。禄山遂在凝碧池旁,大张筵饮,宴集百官。凝碧池在洛阳苑中,也是一个名胜地,时当仲秋,金风拂地,玉露横天,池水不波,碧漪如画。禄山兴高采烈,居然服了衮冕,由文武官员,拥至席间,高踞上坐。庆绪、庆恩两子,侍坐两旁,各官员左右分席,依次坐下。先命乐工大吹大鼓,奏过一番军乐,然后肴醴上陈,飞觞痛饮。禄山连尽数大觥,乃令各乐工各自奏技,于是凤箫龙笛、象管鸾笙、金钟玉磬、羯鼓琵琶、箜篌方响、手拍等一齐发声,或吹或弹,或敲或击,真个是繁音缛节,悦耳动人。禄山用箸击案道:“奏得好!奏得好!”【恐怕是对牛弹琴。】 各官员趁势贡谀,起座说道:“臣等想天宝皇帝,不知费着多少心力,教成此曲,今日却留与主上受用,这真是洪福齐天呢。”【反衬雷海青之骂。】 禄山掀髯笑道:“我当年入宫侍宴,也曾听过好几次雅乐,只是前番尚受拘束,不比今日这般快意,可惜李三郎有美人儿陪着,我却还不及他哩。” 各官员又道:“主上要选美人儿,很是容易,况且段娘娘德容兼备,也是一个贤内助,比那杨家姊妹,更好得多了。” 禄山摇首道:“未必未必。” 看官听着!禄山嬖妾段氏,颇有姿色,为禄山所宠爱,少子庆恩,便是段氏所出,因此各伪官乐得奉承。【插此数语,无非为下文伏线。】 禄山语虽如此,心中却是甚喜,便要梨园子弟,及舞马驯象等,相继歌舞。蓦听得一片泣声,传入耳中,不由的惊讶道:“何处来的哭声?” 言未已,竟有一人大哭起来。 禄山怒甚,便令卫军当场查明。 卫军查得乐工中人,多半带着泪痕,有一人执着琵琶,却俯首大恸,便将他抓至席前,听禄山发落。 禄山张目道:“朕在此开太平盛宴,你这乐工,敢无故啼哭,真正可恶!” 那乐工竟抗声道:“安禄山!你本是失机边将,罪应斩首,幸蒙圣恩赦宥,拜将封王,你不思报效朝廷,反敢称兵作乱,屠戮神京,逼迁圣驾,眼见得恶贯满盈,不日就遭天戮了。还说甚么太平筵宴?” 说罢,将手中的琵琶,掷将过去。当被禄山亲军一格,砰然落地。那乐工向西再哭,已被那卫军缚住,用刀乱砍,霎时间血肉模糊,肢体解散,把一个大唐忠魂,送入地府中去了。看官道此人何名?原来就是雷海青。画龙点睛。 小子记得古诗云: 昔年只见安金藏,此日还看雷海青; 一样乐工同气烈,满朝愧此两优伶。 雷海青既被杀死,禄山尚怒气未息,竟愤然起座,大踏步走出去了。各伪官扫兴而散。当时感动了一个文士,也赋诗志悼云: 万古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 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欲知此诗为何人所作,试看下回便知。 *==*==* 肃宗未奉父命,遽尔即位,后来宋儒多严词驳斥,谓其乘危篡位,以子叛父,语虽未免太过,但肃宗亦未免太急。灵武之与剑南往返不过两月,何勿因裴冕杜鸿渐等之劝进,遣使请命,待册嗣位?况玄宗出发马嵬,已有传位之言,不过因途次仓猝,未曾决定,彼时若禀命而行,当然允准,岂一二月间之时期,竟不及待耶?况古来嗣君承统,大都越岁改元,肃宗草率即位,即改称至德元年,而入蜀之使,迟迟后发,是其居心之僭窃,不问可知。纲目直书即位,本回且特书称尊,示无父也。 雷海青一乐工耳,长安之陷,不闻有一烈士,独海青奋不顾身,甘心殉国,忠肝义胆,自足千古,宁得以乐工少之耶?《唐书·忠义传》,置诸不录,实为一大阙文,得此篇以彰之,其庶足扬名而示后欤?阅者于此等处着眼,方不负著书人苦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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