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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证冤狱张说辨诬 诛淫竖中宗复位(3)


  柬之道:“可真么?”

  多祚指天为誓道,“如有虚言,应受天诛。”

  柬之大喜,即与同谋匡复事宜,复令桓彦、范敬晖、李湛等,俱为羽林将军,令掌禁兵。又恐二张先自启疑,特参入一个武攸宜,使与彦范等同列。二张果无异言。

  俄而姚元之自灵武至都,柬之语彦范道:“元之到来,吾事济了。”

  遂招元之入室,商定大计,且转告彦范等人。彦范归白母前,母与语道:“忠孝不两全,先国后家,庶不失为忠臣。”【亦是贤母。】

  于是彦范遂与张柬之、崔玄暐、敬晖、李湛、杨元琰、李多祚等,约同起义,并邀同司刑少卿袁恕己,左羽林卫将军薛思行、赵承恩,职方郎中崔泰之,库部员外郎朱敬则,司刑评事冀仲甫,检校司农少卿翟世言,内直郎王同皎,率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入玄武门。同皎曾尚太子次女新宁郡主,先与李多祚、李湛,驰入东宫,奉迎太子。太子未免疑惧,不敢出来。

  同皎道:“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殿下横遭幽废,神人同愤,迄今已二十二年。今无心悔祸,北门南牙,同心协力,共讨凶竖,恢复大唐社稷,请陛下速至玄武门,亲抚大众,即刻入宫诛逆。”

  太子支吾道:“凶竖诚当诛灭,但太后患病未痊,恐致惊胆,愿诸公再作后图。”【庸主实是无用。】

  李湛忙接入道,“诸将相不顾家族,再造社稷,殿下奈何欲纳诸鼎镬呢?请陛下自往面谕,决定进止。”

  太子欲前又却,同皎道:“事不宜迟,迟即有变,殿下亦恐难逃祸呢。”【太子乃行。】

  既出门外,同皎即扶抱太子上马,代为执辔,驰至玄武门前。大众欢跃相迎,不待太子开口,便将他拥至内殿,斩关而入。二张闻变,慌忙趋至殿庑,探听消息,正值羽林军进来,由张柬之等指挥,一齐趋上,刀光闪处,便将两个貌美心凶的淫夫,劈作数段。再进至武氏所寝的长生殿,见殿前侍卫环立,由柬之等叱退,直叩寝门。武氏闻人声杂沓,料知有变,即力疾起床,厉声问道:“何人胆敢作乱?”

  柬之等拥太子入室,且齐声道:“张易之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令,入诛二逆,恐致漏泄,故不敢预闻。臣等自知称兵宫禁,罪应万死。”【武氏为唐室罪人,此时正应直数其罪,贬入别宫。奈何反自坐罪乎?】

  武氏怒目视太子道:“汝敢为此么?但二子既诛,可还东宫。”

  彦范进言道:“太子怎得再返东宫?昔天皇以爱子托陛下,今年齿已长,天意人心,久归太子,臣等不忘太宗天皇厚恩,故奉太子诛贼,愿陛下传位太子,上顺天心,下副民望。”

  武氏不欲允行,因见人情汹汹,又未便严词拒绝,正在踌躇顾虑,蓦见李湛亦立门前,便顾语道:“汝亦为诛易之将军么?我待汝父子不薄,不意乃有今日。”

  湛系李义府子,听了此言,竟俯首无词。

  武氏又见崔玄暐,也与语道:“他人多因人荐用,惟卿由朕特拔,今亦与彼等同来么?”

  玄暐道:“这便是报陛下大德呢。”

  武氏不禁顿足道:“罢罢!”

  说了两个“罢”字,仍返床躺下。

  柬之仍拥太子出殿,即令羽林军收捕张同休、昌期、昌仪,三人捉住双半,遂请太子令,枭首天津桥南,且饬拘二张余党,逮韦承庆、崔神庆、房融等下狱。一面派袁恕己辅相王旦,统南牙兵,防备不测。一面召太平公主,令入白武氏,请制传位。公主因二张谮死高戬,与有夙嫌,此次二张受诛,乐得充这美差,入劝武氏,不到半日,遂请出一道太子监国的制敕。越宿又颁制传位,复辟功成,大赦天下,改元神龙。【神龙现首不现尾,故其后为韦氏所弑。】惟二张党与不赦。

  百官登殿朝贺,当由中宗颁敕赏功。相王加号安国相王,拜为太尉。太平公主,加号镇国太平公主。授张柬之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崔玄暐为内史,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敬晖桓彦范为纳言,并赐爵郡公。李多祚赐爵辽阳郡王,王同皎为驸马都尉,兼右千牛卫将军,爵瑯琊郡公。李湛为右羽林大将军赵国公,余皆进秩有差。越日,徙武氏居上阳宫。又越日,由中宗率同百官,诣上阳宫,加武氏尊号,称为则天大圣皇帝。【不复武氏后号,仍称她为皇帝,柬之等殊不晓事。】

  还朝后,敕令武氏宗族,概守旧官。皇族子孙,曾遭配没,尽准归复属籍,且量叙官属。从前周兴、来俊臣等冤诬诸人,咸令昭雪,子女俱免配没,一律遣归。复国号为唐,凡郊庙社稷陵寝,官制旗帜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事。【永淳系高宗年号,见前文。】复以神都为东都,迁武氏七庙至西京,仍命避讳。贬韦承庆为高要尉,流崔神庆至钦州,房融至房州。调杨再思留守西京,出姚元之为亳州刺史。小子有诗咏中宗复辟道:

  帝子登台复大唐,山河再造庆重光。
  如何诸武仍留孽,又使余凶乱政纲。

  看官听着!这姚元之系定策功臣,为何谪出亳州?这种情由,待小子下回再说。

  *==*==*

  上回叙二张入幸,不过秽乱深宫,罪尚未甚。至本回方及二张凶恶,冤诬魏元忠,几至于死,非宋璟之规正张说,及张说之指斥张昌宗,则冤狱构成,大刑立至,元忠尚能襆被出都乎?重润兄妹,系出华胄,又被谗死,甚至私引术士,密谋不轨,凶恶至此,死有余辜。天道福善而祸淫,未闻有淫人致福者,况益以凶恶乎?张柬之等,举兵讨逆,名正言顺,二张之诛,正天之假手柬之,为淫恶者示之报也。惟淫后尚存,且加尊号,余孽未殄,仍守旧官,柬之等但知惩前,不务毖后,固为失策,昭昭者天,岂尚未厌祸,再欲乱唐耶?读此回为之一快,又为之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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