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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偃武修文君臣论治 易和为战将帅扬镳(3)


  师都不免动疑,遂与突厥兵分地扎营,拟待明晨合攻,不意到了夜半,城内突闻鼓声,一彪军开城杀出,统将正是刘兰成。师都先自惊惶,弃营亟走。突厥兵也支撑不住,相继遁去,被兰成追击一阵,伤毙甚多。颉利闻部众败还,大发兵救师都,可巧柴绍等领军驰至,前驱薛万均、万彻,与突厥兵相遇,奋力横击,杀死突厥骁将。突厥兵又复惊溃,遂进围师都。朔方天寒,暮春犹雪,羊马多冻死,突厥兵竟引还本国,师都孤立无助,当然危急万分。

  唐军围攻数日,因城郭坚固,尚不能拔,大众请班师回朝,万均道:“诸君不见城头黑气,及城上凄音么?破亡有兆,何患不下?”

  未几城中食尽,果由师都从弟洛仁,刺杀师都,举城降唐。师都自起兵至灭亡,历十二年,凡隋末群雄中,要算他历年最久,至是同归于尽,于是中国全境。才得统一。唐廷接得捷音,号朔方为夏州,进柴绍为左卫大将军,万均为左屯卫将军,万彻为右屯卫将军,是时绍妻平阳公主已早逝世,追谥为昭。【补叙平阳公主之殁,不没娘子军威名。】绍还朝后,复出为华州刺史,加镇东大将军,徙封谯国公;既而亦殁,追谥为襄。夫妇俱以功名终身,好算是妻荣夫贵,全唐无比了。这且不必细表。

  且说突厥强盛时,统领朔漠诸部落,威振塞外,至突厥分为东西,各部落逐渐分离,或属东突厥,或属西突厥,小子查得当时部落,计一十有五,特为录述如下:

  薛延陀、回纥、都播、骨利干、多滥葛、同罗、仆骨、拔野古、思结、浑斛薛、奚结、阿跌、契苾、白霫、颉利。

  这十五部皆居碛北,自颉利政衰,薛延陀回纥等皆叛颉利。唐鸿胪卿郑元璹,奉太宗命,往觇虚实,及还都复旨,进白太宗道:“突厥将亡国了。不但各部分散,均有贰心,就是年岁洊饥,民馁畜瘦,也是必亡的预兆,臣料他不出二三年呢。”

  太宗频频点首。侍臣等闻元璹言,多劝太宗乘间往击,太宗道:“朕与突厥新盟,口血未干,背盟不信,利灾不仁,乘危不武,就使他种落尽叛,六畜无遗,朕也不欲进击,必待他自来寻衅,然后往讨,那时师出有名,当可一鼓成功了。”

  侍臣等乃无言而退。偏太宗尚是延挨,颉利竟自速祸,他因薛延陀回纥诸部,陆续叛去,特令突利可汗,率众往击。突利连战连败,甚至所辖诸地,亦多失去,乃轻骑奔还。颉利召突利入帐,厉声诘责,加以鞭挞,幽禁至十余日,才行释放。突利自是生怨,欲叛颉利,颉利且向突利征兵,突利不答,遣使驰入唐都,表请入朝。

  太宗语侍臣道:“曩时突厥甚强,控弦百万,凭陵中夏,无人敢当,因此骄恣无道,自失民心。今困穷至此,自请入朝,朕不能不喜,又不能不惧。诸卿试想!突厥衰微,无暇入寇,边境从此得安,岂不是可喜么?但朕或失道,他日亦与突厥相似,岂不更可惧么?卿等宜随时纳谏,辅朕不逮,庶不至蹈彼覆辙呢。”

  能知此道,何患不兴。群臣皆翕然受命。

  会颉利闻突利降唐,特发兵往攻,突利又遣使至长安,乞请援师。太宗又召群臣入议,先示谕道:“朕与突利为兄弟,有急不可不救,但与颉利也是同盟。转觉进退两难,卿等以为何如?”

  杜如晦即应声道:“臣意以为当伐颉利,戎狄有何信义?终当负约,今有机可乘,坐弃不取,后悔将无及了。古人有言:‘取乱侮亡’,愿陛下出自英断,即速发兵。”

  太宗虽然称善,意中却主张从缓,但命整备军需,观衅乃动。不意颉利竟来犯边,廷臣请修筑古长城,发民戍堡,阻遏寇锋。太宗微哂道:“突厥灾异相仍,颉利不惧,反增暴虐,甚且骨肉相攻,自取败亡,朕方欲与公等扫清沙漠,难道还要劳动人民,远修堡塞么?”

  于是遣使至薛延陀,册封酋长夷男为真珠毘伽可汗,赐以鼓纛,令他南图颉利,夷男方为诸部所推戴,欲正汗位,忽接大唐来使,非常欢迎,优礼相待,当下遣弟统特勒,随唐使入贡。太宗赐他宝刀及宝鞭,并面谕道:“归语尔兄!所部中或有大罪,用此刀处斩,小罪用此鞭作笞,幸勿宽纵为要!”

  统特勒谢赐而还。返报夷男,欣喜不置,遂在郁督军山下,建牙设帐,号令近部,凡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白霫诸部,统皆归附,且拟进军突厥,为唐效力。颉利闻这消息,方才惶恐,始向唐遣使称臣,愿尚公主,修婿礼。【已是迟了。】

  太宗语来使道:“汝主颉利,与朕同盟,朕好意待遇,始终如一。前援我叛寇梁师都,已是背盟,嗣闻引兵退去,朕还道汝主自悔,愿守前盟,所以朕亦不再加兵,今突利可汗,表请入朝,他是有心效顺,与汝何干?汝主反去攻他,且无端犯我边境。汝主自思!应该不应该呢?朕正要兴师问罪,汝主还妄想和亲,真是可笑!汝去转报汝主,欲要保全性命,不如自缚来降。”

  来使不敢多言,叩别自去。

  可巧代州都督张公谨,也表陈六议,备言突厥可取状,乃于贞观三年十一月,命兵部尚书李靖为行军总管,统兵北征,即以张公谨为副,再令李世勣薛万彻等,为诸道总管,分路进兵。共计兵士十余万,均受李靖节度,大军方发,突利已驰驿来朝,由太宗温颜接见。突利拜舞毕,问答数语,令入使馆听命,随语侍臣道:“从前太上皇仗义起兵,不惜称臣突厥,朕尝引为疚心。今单于稽颡,北狄将平,庶几可雪前耻了。”

  既而蛮酋谢元深等,依次朝贡。中书侍郎颜师古,请作王会图,留示后世,有诏准奏。贞观三年冬季,户部钩考人口,列为表册,计中国人自塞外归国,及四夷前后降附,共得男女一百二十余万口,太宗览表,亦颇喜慰。至贞观四年仲春,接到北征军捷报,乃是李靖率骁骑三千,自马邑进兵,袭破定襄,颉利仓猝遁去,番目康苏密迎降,献出隋萧后及杨政道二人,为这两人俘献,又惹出太宗一段情史来了,正是:

  故后偷生重作俘,英君好色又生心。

  欲知萧后及杨政道,究竟如何发落,且至下回叙明。

  *==*==*

  唐太宗为一代贤君,当即位初年;犹觉励精图治,如恐不逮,故本回不欲从略,特就君臣相儆之词,凡关系重要者,撮要录述,明致治之由来,为后世之橅仿,其寓意固甚深也。然于封德彝之好佞善谗,亦不肯略过;萋斐贝锦,职为乱阶,明如太宗,犹且为佞臣所蒙,况不如太宗者乎?惟太宗既勤内治,复善外攘,国未靖则姑与突厥言和,敛锋以避之,国已靖则始与突厥言战,声罪以讨之,且册夷男,纳突利,以夷攻夷,卒雪前耻而告成功,驭外之道,莫善于此,太宗其可与言文治,抑可与言武略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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