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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赵立中炮失楚州 刘豫降虏称齐帝(1)


  却说金兀朮驱众杀出,时已天晓,韩世忠夫妇,早已起来,忙即戎装披挂,准备迎敌。世忠已轻视兀朮,不甚注意,惟饬令各舟将士,照常截击,看那敌舟往来,却比前轻捷,才觉有些惊异。蓦闻一声胡哨,敌舟里面,都跳出弓弩手,更迭注射。正想用盾遮蔽,怎奈射来的都是火箭,所有篷帆上面,一被射中,即哔哔剥剥的燃烧起来。此时防不胜防,救不胜救,更兼江上无风,各舟都不能行动,坐见得烟焰蔽天,欲逃无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亏得巡江各小舟,统已舣集,梁夫人忙语世忠道:“事急了,快下小船退走罢!”

  世忠也无法可施,只好依着妻言,跳下小舟,梁夫人亦柳腰一扭,蹿入小舟中央,【百忙中尚用风韵语。】又有几十个亲兵,陆续跳下,你划桨,我鼓棹,向镇江逃去。其余将弁以下,有烧死的,有溺毙的,只有一小半得驾小舟,仓皇走脱。兀朮得了胜仗,自然安安稳稳的渡江北去。【虽是人谋,恰寓天意。】

  惟世忠奔至镇江,懊怅欲绝,等到败卒逃回,又知战死了两员副将,一是孙世询,一是严允。看官你想!世忠到了此际,能不恨上加恨,闷上加闷么?还是梁夫人从旁劝慰道:“事已如此,追悔也无及了。”

  世忠道:“连日接奉谕札,备极褒奖,此次骤然失败,教我如何复奏?”

  梁夫人道:“妾身得受封安国时,曾入谢太后,见太后仁慈得很,对着妾身,已加宠眷,后来苗贼乱平,妾随将军同至建康,亦入谒数次,极蒙褒宠。现闻皇上已还越州,且向虔州迎还太后,妾当陈一密奏,形式上似弹劾将军,实际上却求免将军,想太后顾念前功,当辅语皇上,豁免新罪哩。”【此为高宗及太后俱还越州,特借梁氏口中叙过。】【且稗乘中曾称梁氏劾奏世忠,夫妇间宁有互劾之理,得此数语,方为情理兼到。】

  世忠道:“这却甚好,但我亦须上章自劾哩。”

  当下命文牍员草了两奏,由夫妇亲加校正,遂录好加封,遣使赍去。过了数天,即有钦使奉诏到来,诏中谓:“世忠仅八千人,拒金兵十万众,相持至四十八日,数胜一败,不足为罪。特拜检校少保,兼武成感德诏节度使,以示劝勉”云云。世忠拜受诏命,即送使南归,夫妇同一欢慰,不必细表。

  且说金兀朮渡江北行,趋向建康,还道建康由金兵守住,徐徐的到了静安镇。甫到镇上,遥见有旗帜飘扬,中书岳字,他不觉大惊,亟令退兵。兵未退尽,后面已连珠炮响,岳飞领大队杀到,吓得兀朮策马飞奔,驰过宣化镇,望六合县遁去。到了六合,收集残兵,又失去了许多辎重,及许多士卒,当下顿足叹道:“前日遇着岳飞,被他杀败,今日又遇着他,莫非建康已失去不成?”

  言甫毕,即接得挞懒军报,说是:“建康被岳飞夺去,所有前时守兵,幸由孛堇太一救回。现我军围攻楚州,请乘便夹击”等语。【了过孛堇太一及建康事,简而不漏。】兀朮想了一会,又问来人道:“楚州城果容易攻入否?”

  来人道:“楚州城不甚坚固,惟守将赵立很是能耐,所以屡攻不下。”

  兀朮道:“我现在急欲北归,运还辎重,赵立欲许我假道,我也没工夫击他,否则就往去夹攻便了。”

  遂备了一角文书,遣使至楚州投递,问他假道。待了三日,未见回来,还是挞懒着人走报,方闻去使已被斩讫,枭示城头。【统用简文叙过。】

  兀朮不禁大怒道:“甚么赵立?敢斩我使人?此仇不可不报!”

  随即遣还挞懒来使,并与语道:“欲破楚州,须先截他的粮道,我愿担当此任。城内无粮,不战自溃,请转告汝主帅便了。”

  来使领命自去。兀朮遂设南北两屯,专截楚州饷道。楚州既被挞懒围攻,又由兀朮截饷,当然危急万分,任你守将赵立如何坚忍,也有些支持不住,不得不向行在告急。时御史中丞赵鼎,正与吕颐浩作死对头,屡劾颐浩专权自恣,颐浩亦言鼎阻挠国政。诏改任鼎为翰林学士,鼎不拜,复改吏部尚书,又不拜,且极论颐浩过失至数千言。颐浩因求去,有诏罢颐浩为镇南军节度使,兼醴泉观使,仍命鼎为中丞。寻又令鼎签书枢密院事。

  鼎得赵立急报,拟遣张俊往援。俊与颐浩友善,不愿受鼎派遣,遂固辞不行。乃改派刘光世,调集淮南诸镇,往援楚州。

  看官阅过上文,应亦晓得刘光世的人品,他本不足胜方面的重任,除因人成事外,毫无能力。【品评确当。】部将如王德、郦琼等皆不服命,就使奉命赴援,也未必足恃,况又闻得张俊不行,乐得看人模样,逍遥江西。【任用这等将军,如何规复中原?】高宗迭次下札,催促就道,他却一味逗留,始终不进。

  那时楚州日围日急,赵立尚昼夜防守,未尝灰心。挞懒料他援绝粮穷,再四猛攻,立撤城内沿墙废屋,掘一深坎,燃起火来,城上广募壮士,令持长矛待着,每遇金人缘梯登城,即饬用矛钩入,投掷火中,金人却死了无数。挞懒又选死士穴城而入,亦被缚住,一一枭首。惹得挞懒性起,誓破此城,遂命兵士运到飞炮,向城轰击。立随缺随补,仍然无隙可乘。又相持了数日,立闻东城炮声隆隆,亟上登磴道,督兵防守,不意一石飞来,不偏不倚,正中立首。立血流满面,尚是站着,左右忙去救他,立慨然道:“我已伤重,终不能为国殄贼了。”言讫而逝,惟身仍未倒。【不愧其名。】经左右舁下城中,与他殓葬。金兵疑立诈死,尚不敢登城,守兵亦感立忠勇,仍然照旧守御。又越十日,粮食已尽,城始被陷。

  赵立,徐州人,性强毅,素不知书,忠义出自天性。恨金人切骨,所俘金人,立刻处死,未尝献馘计功。及死事后,为高宗所闻,追赠奉国节度使,赐谥忠烈。

  岳飞方引兵赴援,至泰州,闻楚州已陷,不得已还军。金兀朮闻楚州得手,北路已通,便整装欲归。忽闻京、湖、川、陕宣抚使张浚,自同州、鄜延出兵,将袭击中途。因又变了归计,拟转趋陕西,为先发制人的计策。兀朮固是能军。可巧金主亦有命令,调他入陕,遂自六合引兵西行。到了陕西,与娄室相会。【回应六十五回。】娄室谈及攻下各城,多被张浚派兵夺去,心实不甘,所以请命主子,邀一臂助。兀朮道:“张浚也这般厉害吗?待我军与决一战,再作区处。”

  原来张浚自建康启行,直抵兴元,适当金娄室攻陷鄜延及永兴军,关陇大震。浚招揽豪俊,修缮城湟,用刘子羽为参议,赵开为随军转运使,曲端为都统制,吴璘、吴玠为副将,整军防敌,日有起色。既而娄室攻陕州,知州李彦仙向浚求救。浚遣曲端往援,端不奉命,彦仙日战金兵,卒因援师不至,城陷自杀。娄室入关攻环庆,吴玠迎击得胜,且约端援应,端又不往。玠再战败绩,退还兴元,极言端失。浚本欲倚端自重,至是始疑端不忠;及闻兀朮入寇江、淮,意欲治军入卫,偏端又从中作梗,但诿称西北兵士,不习水战。浚乃因疑生怒,罢端兵柄,再贬为海州团练副使,安置万安军,【端实不端,加贬已迟。】自督兵至房州,指日南下。一面遣赵哲复鄜州,吴玠复永兴军,复移檄被陷各州县,劝令反正。各州县颇多响应,再归宋有。

  至兀朮北归,浚自还关、陕,调合五路大军,分道出同州、鄜延,东拒娄室,南击兀朮。【是段补接六十六回中语。】兀朮因此赴陕,会娄室军相偕西进。浚亟召集熙河经略刘锡,秦凤经略孙偓,泾原经略刘锜,环庆经略赵哲,并及统制吴玠,合五路大兵,共四十万人,马七万匹,与金兵决一大战。当令刘锡为统帅,先驱出发,自率各军为后应。统制王彦入谏道:“陕西兵将,不相联络,未便合作一气,倘或并出,一有挫失,五路俱殆,不若令各路分屯要害,待敌入境,檄令来援,万一不捷,尚未为大失哩。”

  浚未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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