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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承兄祚初政清明 信阉言再用奸慝(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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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室成制,每遇皇帝驾崩,必任首相为山陵使,章惇例得此差,八月间哲宗葬永泰陵,灵轝陷泥淖中,越宿乃行。台谏丰稷、陈次升、龚夬、陈瓘等,劾惇不恭,乃罢知越州。惇既出都,陈瓘申劾:“惇陷害忠良,备极惨毒,中书舍人蹇序辰,及出知潭州安惇,甘作鹰犬,肆行搏噬,应并正典刑。” 诏除蹇序辰、安惇名,放归田里,贬章惇为武昌节度副使,安置潭州。蔡京亦被劾夺职,黜居杭州。林希也连坐削官,徙知扬州。韩忠彦调任首相,命曾布继忠彦任,布初附章惇,继与惇异趋,力排绍圣时人,因此得为宰辅。时议以元祐、绍圣,均有所失,须折衷至正,消释朋党,乃拟定年号为建中,复因建中为唐德宗年号,不应重袭,特于建中二字下,添入靖国二字;遂颁诏改元,以次年为建中靖国元年。 到了正月朔日,徽宗临朝受贺,百官跄跄济济,齐立朝班,正在行礼的时候,忽有一道赤气,照入殿庑,自东北延至西南,仿佛与电光相似,赤色中复带着一股白光,缭绕不已,大家统是惊讶。至礼毕退朝,各仰望天空,赤白气已是将散,只旁有黑祲,还是未退,于是群相推测,议论纷纷。 独右正言任伯雨,谓年当改元,时方孟春,乃有赤白气起自空中,旁列黑祲,恐非吉兆。遂夤夜缮疏,极陈阴阳消息的理由,大旨谓:“日为阳,夜为阴,东南为阳,西北为阴,赤为阳,黑与白为阴,朝廷为阳,宫禁为阴,中国为阳,夷狄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今天象告变,恐有宫禁阴谋,以下犯上;且赤散为白,白色主兵,或不免夷狄窃发等事。望陛下进忠良,黜邪佞,正名分,击奸恶,务使上下同心,中外一体,庶几感格天心,灾异可变为休祥了。”【暗为后文写照。】 次日拜本进去,没有什么批答出来。那宫禁中却很是忙碌,探问内侍,系是向太后遇疾,已近弥留,伯雨乃不复申奏。过了数日,向太后竟尔归天,寿五十有六。太后素抑置母族,所有子弟,不使入选,徽宗追怀母泽,推恩两舅,一名宗良,一名宗回,均加位开府仪同三司,晋封郡王,连太后父向敏中以上三世,亦追授王爵,这也是非常恩数呢。太后既崩,尊谥钦圣宪肃,葬永裕陵,复追尊生母陈太妃为皇太后,亦上尊谥曰钦慈。惟哲宗生母尚存,徽宗奉事惟谨,再越一年方卒,谥曰钦成皇后,与陈太后同至永裕陵陪葬,这却不必叙烦。 且说向太后升遐时,范纯仁亦病殁家中,由诸子呈入遗表,尚是纯仁亲口属草,劝徽宗清心寡欲,约己便民,杜朋党,察邪正,毋轻议边事,毋好逐言官,并辨明宣仁诬谤,共计八事。徽宗览表叹息,诏赙白金三十两,赠开府仪同三司,赐谥忠宣。范仲淹四子中,纯仁德望素著,卒年七十五。【褒美贤臣,备详生卒。】先是徽宗召见辅臣,尝问纯仁安否,以不得进用为憾。至纯仁已逝,任伯雨追论纯仁被黜,祸由章惇,应亟寘重典,内有最紧要数语云: 章惇久窃朝柄,迷国罔上,毒流搢绅,乘先帝变故仓卒,辄逞异志,向使其计得行,将置陛下与皇太后于何地?若贷而不诛,则天下大义不明,大法不立矣。臣闻北使言,去年辽主方食,闻中国黜惇,放箸而起,称善者再。谓南朝错用此人,北使又问何为只若是行遣?以此观之,不独孟子所谓国人皆曰可杀,虽蛮貊之邦,莫不以为可杀也。 这疏上去,总道徽宗即加罪章惇,不意静待数日,尚不见报。伯雨接连申奏,章至八上,仍无消息,徽宗已易初志。乃与陈瓘、陈次升等商议,令他联衔具奏,申论惇罪。两陈即具疏再进,乃贬惇为雷州司户参军。从前苏辙谪徙雷州,不许占居官舍,没奈何赁居民屋,惇又诬他强夺民居,下州究治,幸赁券所载甚明,无从锻炼,因得免议。至惇谪雷州,也欲向民僦居,州民无一应允。惇诘问原因,州民道:“前苏公来此,为章丞相故,几破我家,所以不敢再允。”惇惭沮而退。【自作自受,便叫作现世报。】 方惇入相时,妻张氏病危,语惇道:“君作相,幸勿报怨。”【七字可作座右铭。】【有善必录,是书中本旨。】惇不能从。及张氏已殁,惇屡加悲悼,且语陈瓘道:“悼亡不堪,奈何?” 瓘答道:“徒悲无益,闻尊夫人留有遗言,如何不念?” 瓘不能答,至是已追悔无及。旋改徙睦州,病发即死。 曾布本主张绍述,不过与惇有嫌,坐视贬死,噤不一言。既得专政,当然故态复萌,仍以绍述为是。任伯雨司谏半年,连上一百零八篇奏疏,布恨他多言,调伯雨权给事中,并遣人密劝伯雨,少从缄默,当令久任。伯雨不听,抗论益力,且欲上疏劾布。布预得消息,即徙伯雨为度支员外郎。尚书右丞范纯礼,沈毅刚直,为布所惮,乃潜语驸马都尉王诜道:“上意欲用君为承旨,范右丞从旁谏阻,因此罢议。”诜遂衔恨胸中。 会辽使来聘,诜为馆待员,纯礼主宴,及辽使已去,诜遂借端进谗,诬纯礼屡斥御名,见笑辽使,失人臣礼。徽宗也不问真假,竟出纯礼知颍昌府。嗣又罢左司谏江公望,及权给事中陈瓘,连李清臣也为布所嫌,罢门下侍郎,朝政复变,绍述风行,又引出一位大奸巨慝,入紊皇纲,看官道是何人?就是前翰林学士承旨蔡京。 京被徙至杭州,正苦无事,日望朝廷复用,适来了一个供奉官,姓童名贯,为杭州金明局主管,奉诏南下。京遂与他结纳,联为密友,朝征暮逐,狼狈相依。徽宗性好书画,及玩巧诸物,贯承密旨采办,京能书工绘,遂刻意加工,画就屏障扇带,托贯进呈,并代购名人书画,加入题跋,或竟冒己名。一面贿贯若干财帛,乞他代为周旋。贯遂密表揄扬,谓京实具大才,不应放置闲地。至返都后,复联络太常博士范致虚,及左阶道录徐知常,代京说项。 知常尝挟符水术,出入元符皇后宫中,因得谒侍徽宗,屡言京有相才。贯又替京遍赂宦官宫妾,大家得些好处,自然交口誉京,不由徽宗不信,乃起京知定州,改任大名府。继而曾布与韩忠彦有嫌,至欲引京自助,乃荐京仍为翰林学士承旨。京入都就职,私望很奢,意欲将韩、曾二相一律排斥,自己方好专政。会邓绾子洵武入为起居郎,与京有父执谊,因串同一气,日夕往来。 可巧徽宗召对,洵武遂乘间进言道:“陛下乃神宗子,今相忠彦,乃韩琦子,神宗变法利民,琦尝以为非,今忠彦改神宗法度,是忠彦做了人臣,尚能绍述父志,陛下身为天子,反不能绍述先帝么?”【牵强已极。】 徽宗不觉动容。 洵武复接口道:“陛下诚继志述事,非用蔡京不可。” 徽宗道:“朕知道了。” 洵武趋退后,复作一爱莫能助之图以献。图中分左右两表,左表列元丰旧臣,蔡京为首,下列不过五、六人。右表列元祐旧臣,如满朝辅相公卿百执事,尽行载入,差不多有五、六十人。徽宗以元祐党多,元丰党少,遂疑及元祐诸臣,朋比为奸,竟欲出自特知,举蔡京为宰辅了。正是: 宿雾渐消天欲霁,层阴复沍日重霾。 徽宗欲重用蔡京,当然有一番黜陟,待至下回表明。 *==*==*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而宋独反是。有宣仁太后临朝,而始得哲宗之初政。有钦圣太后临朝,而始得徽宗之初政。是他史以母后临朝为忧,而《宋史》独以母后不久临朝为憾,是亦一奇事也。 徽宗亲政,虽黜逐首恶,而曾布尚存,恶未尽去。且欲调和元祐、绍圣诸臣,以致贤奸杂进,曾亦思薰异器,泾渭殊流,天下无贤奸并立之理,贤者或能容奸,而奸人断不能容贤乎? 蔡京结纳童贯,贿托宫廷,内外俱为揄扬,尚不过迁调北镇,至布嫉忠彦,欲引京自助,乃入为翰林学士承旨,人谓进蔡京者童贯,吾谓进蔡京者实曾布也。导狼入室,必为狼噬,布亦可以已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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