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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收番部叛王中计 纳忠谏御驾亲征(2)


  继忠列阵东偏,超赞列阵西偏,彼此严装以待。俄见契丹兵长驱而来,势甚锐悍,继忠适当敌冲,怒马直出,率麾下力战,超与赞偏按兵不动,遥见敌骑麕集,将向西来,他两人竟相顾愕眙,遽令退师,剩下王继忠一支人马,怎能支撑到底?不得已且战且行,敌骑迭次赶上,继忠迭次战脱,及退至白城,天色昏晚,道路崎岖,追兵反且大集,四下里喊声震地,摇动山岳。继忠仰天叹道:“我与王超、桑赞,合兵到此,满望杀敌报功,哪知他两军不战而去,单剩我孤军抵敌,为虏所乘,真正可恨!”【后来甘心降虏,全是超、赞两人激成。】

  说至此,见追骑愈逼愈紧,他令残卒先行,自率亲兵断后。霎时间敌兵已至,把他围绕数重,他死战不退,看看手下将尽,正思自刎全节,奈马中流矢,竟至仆地,继忠随马坠下,被敌兵活捉而去,解至炭山,见契丹主隆绪,劝令降顺。继忠初不肯从。萧太后闻他骁勇,饬令软禁,复遣辩士诱导再三,继忠竟变志降虏,改姓名为耶律显忠,受官户部使。宋廷还道他战殁,优诏赠官,其实他为虏廷显宦了。【暗寓贬意。】

  咸平六年残腊,下诏改元,越年元旦,称为景德元年。朝贺礼毕,京师即闻地震,越日又震,过了十余日,又复大震,免不得有蠲租缓逋,勉图修省等具文。春季尚幸无事,至春夏交界,皇太后李氏崩,又有一番忙碌。丧葬已了,尊諡明德。

  到了新秋,首相李沆病逝,沆字太初,洺州人,太宗尝称他风度端凝,不愧正士,因擢为参政。真宗初进任右相,居位慎密,遇事敢言。及殁,真宗亲临吊奠,痛哭移时,顾语左右道:“沆忠良纯厚,始终如一,怎料他不享遐寿呢?”回朝后,追赠太尉中书令,予谥文靖,【不没良相。】进毕士安、寇准同平章事。

  相位甫定,忽由边吏连递警报,仿佛与雪片相似,大致是说契丹主隆绪,与母萧氏,率众二十万,前来入寇了。真宗忙召问群臣,寇准独主战,毕士安赞成寇议,参政以下王钦若等,或主守,或主和,纷纷不决。嗣闻契丹攻威虏、顺安各军,均已败去,转攻北平砦、保州,亦不得志,真宗稍稍放心。续接定州捷报,王超在唐河击退虏兵,岢岚军捷报,高继勋力战却敌,瀛州捷报,李延渥接仗获胜。寇准入奏道:“虏兵东侵西扰,无非是恐吓我朝,我岂受他恐吓么?请速练师命将,扼守要害,与他决一雌雄!”

  真宗口虽答应,心中尚是迟疑。及准退后,又接莫州都部署石普奏章,报称契丹遣使议和等情,又附故将王继忠密表,内言:“臣孤军失援,致为所虏,徒死无益,勉强偷生,今特劝契丹议和修好,各息兵争,聊报皇恩,为此遣使李兴,赍表莫州,乞代上奏”云云。

  真宗阅奏,召问毕士安。

  士安道:“这也是羁縻之策,不妨准他议和。”

  真宗道:“敌悍如此,恐不可恃。”

  士安道:“臣尝得契丹降人,据言虏虽深入,未尝逞志,阴欲引去,又耻无名,他既倾国前来,又恐人乘虚袭入,臣所以料他请和,未始非实情呢。”

  真宗乃诏示石普,令传谕继忠,许他通和。继忠复乞石普复奏,请先遣使至契丹,真宗因遣门祗候使曹利用,往契丹军。利用陛辞,真宗面谕道:“契丹南来,不是求地,就是索赂,朕想关南地久归中国,万难轻许,惟汉用玉帛赐单于,尚有故事可循,卿或可酌量应允。”

  利用道:“臣此去,务期不辱君命,他若妄有所求,臣亦不望生还了。”【语颇壮愤。】

  真宗道:“卿竭诚报国,朕复何言!”

  利用衔命即行。既至契丹营,入见萧太后母子,果欲索关南地。利用道:“关南地系我国疆土,如何得给与贵国?”

  萧太后道:“晋尝畀我,周乃夺我,今不见还,尚待何时?”

  利用道:“晋、周故事,于我朝无与。贵国如欲议和,请勿再言索地!就是岁求金帛,亦未知帝意如何?”

  萧太后不待说毕,便竖起柳眉道:“不割地,不输款,如何前来议和?你难道不怕死么?”【权势压人,不愧为萧娘娘。】

  利用亦抗声道:“我若怕死,我也不来了。我皇上不忍劳民,所以许贵国议和,若仍要索地索金,有何和议可言?”

  说毕,拱手欲辞。帐下闪出王显忠,劝住利用,邀赴别帐去讫。

  萧太后复下令军中道:“宋使前来,无和可议,不若就此进兵罢!”

  当下炮声三响,拔寨再进,攻陷德清军,进逼冀州,直抵澶州,边书告急宋廷,一夕五至,真宗复召群臣会议。王钦若系临江人,请驾幸金陵。陈尧叟系阆州人,请驾幸成都。

  真宗不答,左右四顾,不见寇准,便问群臣道:“寇相如何不来?”

  钦若曰:“他尚在家中饮博哩。”【一语已足倾人。】

  真宗愕然道:“他还有这般闲暇么?”

  遂命左右宣准入朝,准既至,便与语道:“虏兵已至澶州,朕心甚忧,闻卿却闲暇,是否已得良策?”

  准答道:“陛下如信臣言,不过五日,便可退敌。”

  真宗转惊为喜道:“卿有何妙计?”

  准又道:“莫如御驾亲征。”

  真宗道:“敌势甚盛,亲征亦未必得胜,现有人奏请,或谓宜幸金陵,或谓宜幸成都,卿以为可行否?”

  寇准朗声道:“何人为陛下画此策?臣意请先斩此人,取血衅鼓,然后北伐!试思陛下神武,将臣协和,若御驾亲征,敌当自遁,否则出奇挠敌,坚守老敌,彼劳我佚,可操胜算。奈何弃宗庙社稷,转幸楚、蜀,大驾一移,人心崩溃,虏骑长驱深入,天下尚可保么?”【声容俱壮。】

  真宗闻言,尚是沈吟。毕士安在旁奏对道:“准言甚是,请陛下俯允!”

  真宗方道:“两卿既已同意,朕就下诏亲征罢!”

  准又奏道:“虏骑内侵,天雄军最为重镇,万一陷没,河朔皆成虏境,请陛下简择大臣,出守为要。”

  真宗道:“卿以为何人可使?”

  准答道:“莫如参政王钦若。”

  钦若退列朝班,历闻准言,已气得面红耳赤,忽听准荐他出守,不由的脸色变青,慌忙趋至座前,正欲跪奏。准即与语道:“主上亲征,臣子不得辞难,现我已保荐参政,出守天雄军,参政应即领敕启行。”【观此言动,似准未免专断,然不如此,乌能远开憸人?】

  钦若道:“寇相是否居守?”

  寇准道:“老臣应为王前驱,怎敢自安?”【一语破的。】

  真宗也开口道:“王卿应善体朕意,朕命你判天雄军,兼都部署,卿其勿辞!”

  钦若不敢再说,只得叩首受敕,辞行而去。是日即由寇准预备亲征事宜,议定雍王元份为留守,【元分系太祖第五子。】并申简命。越日,车驾起行,将相皆从,扈驾军士,浩浩荡荡,出发京师,小子有诗咏道:

  胡骑南来杀运开,征云黯黯覆尘埃。
  若非御驾亲临敌,怎得澶渊振旅回?

  欲知亲征情形,且看下回续叙。

  *==*==*

  灵武为河西要塞,岂可轻弃。何亮一疏,言之甚明,而张齐贤、李沆等,俱主张弃地,实书生畏葸迂谈耳。真宗虽有心保守,而任将非人,当日曹彬临殁,曾谓其子璨玮,均擅将才,何不擢之专阃,乃任一阘茸无能之王超耶?裴济陷殁,皆超之罪,至于巴喇济计败继迁,继迁走死,曹玮上书请缨,朝议不从,又欲以恩致之,且有援春秋不伐丧之例,以驳玮议者,迂如宋儒,何怪宋之终受制于夷狄乎。迨契丹入境,王钦若请幸金陵,陈尧叟请幸成都,微寇公,宋早成为小朝廷矣。时人犹讥寇为不学无术,试问博学者果能安内攘外否耶?宋儒宋儒!吾不欲多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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