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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征浩罕王师再出 剿叛猺钦使报功(3)


  禧恩道:“现在逆首赵金龙,想已擒住。”

  卢坤道:“这却尚未。据提督罗思举来报,已讯过赵逆妻子,说是中枪身死了。”

  禧恩道:“罗思举太也糊涂,未曾擒住赵金龙,如何报捷?老兄现已出奏否?”

  卢坤道:“坤已照思举来文,于三日前出奏。”

  禧恩道:“倘将来赵逆未死,反变了欺君罔上,兄弟定要得了真犯,方可复旨。”

  【说现成话,最是容易。】

  卢坤道:“现闻思举已搜访逆尸,不患不得确据。”

  瑚松额插嘴道:“卢制军亦太相信属将了。逆首未得,如何奏捷?”

  【一吹一唱,无非妒功。】

  卢坤默然不答。忽报罗思举回营求见,卢坤命即传入,思举入帐,向钦差前请了安。禧恩便问道:“你就是提督罗思举么?”

  思举答了一个“是”字,转对卢坤行礼。卢坤起立还礼,命他旁坐。思举未曾坐定,禧恩复问赵逆已拿住否?思举道:“赵逆已死,只有遗尸。”

  禧恩摇头道:“尸首哪里靠得住?”

  【总要寻隙。】

  思举道:“现已得了真尸,身上尚佩剑印,请钦差大人验明。”

  赖有此耳。禧恩便同瑚松额出帐验尸,并验剑印是实,再命俘虏细认,都说无讹。禧恩还想驳诘,只一时想不出话。

  忽蓝山又来急报,由卢坤接过一瞧,捧交禧恩,禧恩阅毕,笑道:“赵金龙算是真死,赵仔青又来了。我说叛猺还没有净尽呢。”

  卢坤道:“幸逢大人到此,就请大人出令,坤亦愿效前驱。”

  禧恩道:“大家同去可好。”

  当下同至衡州,由禧恩命,仍令罗思举为前锋,余步云为后应,往剿蓝山。两人方领命前去,京中诏旨已到,卢坤罗思举平猺有功,赏戴双眼花翎,并世袭一等轻车都尉。禧恩见了此诏,免不得称贺一番。隔了几天,罗思举捷音已至,说是生擒赵仔青,禧恩便向卢坤道:“罗提督确是一员良将,不枉老兄青眼。”

  【越是小人,越会转风。】

  卢坤道:“这也全仗大人栽培!”

  自是置酒高会,朝夕谈心,与卢坤格外莫逆,卢坤也只得虚与周旋。及罗思举回到衡州,禧恩瑚松额,都出来相迎,非常客气。思举道:“赖钦差大人威灵,得活擒赵逆仔青。”

  禧恩道:“这是罗提督的功劳,何必谦逊。”

  前后大不相同。当下推出赵仔青,讯明确实,命即磔死。

  忽京中又来诏旨,命禧恩瑚松额率余步云,赴广东剿连州八排猺。禧恩瑚松额不敢不去,只得与卢坤相别,移师广东。原来八排猺的作乱,也是为奸民衙役激迫而起。八排猺向有黄瓜寨,被奸民衙役劫夺,因到官厅起诉,连州同知蔡天培,断民役偿猺千二百金,民役不偿,寨猺遂出掠报复。

  天培即向粤督处告变,粤督李鸿宾,令提督刘荣庆,署按察使庆林,率兵二千堵御。荣庆主抚,庆林主剿,意见不合。会新任广东按察使杨振麟到省,闻楚师告捷,将士同膺懋赏,遂也起了贪利徼功的思想,怂恿李鸿宾出师。鸿宾遂偕提督率兵进剿,八排猺首八人,出山跪迎,愿将黄瓜寨逆猺献出,请即回师。鸿宾佯为应允,至逆猺缚献到军,一律斩讫,兵仍不退,反奏称:“杀贼七百名。”

  猺众大愤,负嵎死拒,官兵进攻,峒险箐密,接连遇伏,自相惊溃。三路皆败,游击都司等官,死了数十。兵士死了千数。清廷因褫李鸿宾、刘荣庆职,命禧恩瑚松额移师往剿。

  禧恩等到粤,初意也想奋力进攻,嗣后探得猺峒奇险,不易深入,只是虚报捷音,所奏杀贼,皆数百计,其实按兵不动,并未尝经过一仗。专会说人,要自己去做,却如此搪塞。会闻卢坤移督广东,计程将至,心中未免焦灼起来。他在湖南时诘责卢坤,未获首逆,此次恐卢坤要来报复,你也要慌了,然何不效阿林保的计策。忙令杨振麟赴猺寨招抚。

  猺众惩八人故事,不肯出来,官兵又惩李刘前败,不敢进去。旬日不见一猺,禧恩愈加着急,只催振麟克日招降,迟则严参。【一派官话。】

  振麟无法,只得把库内银子取来乱用,出示布告叛猺,如肯投诚,当有重赏。猺众还疑是诳言,振麟又令熟猺赴寨,作了抵质,猺众方有一二人出来尝试,果得银洋盐布,领受而归。于是猺众贪利踵至,十日间得数百人。并缚黄瓜寨附近猺三人出献,算作首逆。禧恩遂奏报肃清,【不欺君者如是,不罔上者如是,令人可笑可恨。】俟卢坤一到,交印即行。【可称狡猾。】

  南北暌违,道光帝自称明察,终究被他瞒过,加封禧恩为“不入八分辅国公”,赏戴三眼孔雀翎,瑚松额余步云,均世袭一等轻车都尉。王大臣等,又上表庆贺,还有宫内的全妃钮祜禄氏,用了七巧板儿,排出“六合同春”四大字,献呈御览。道光帝大喜,即封钮祜禄氏为皇贵妃。后人有宫词一首道:

  蕙质兰心并世无,垂髫曾记住姑苏。
  谱成六合同春字,绝胜璇玑织锦图。

  全贵妃得此宠遇,未知后来如何,下回再行续叙。

  *==*==*

  中国大患所在,第一项是个欺字。夸诞锢蔽,皆由自欺而致。宣宗一平西域,即铺张扬厉,行受俘礼,绘功臣像,上母后尊号,勒石大成殿外,夸耀达于极点,要之一欺人而已。上欲欺下,下亦欺上,札隆阿容安禧恩瑚松额等,无在非欺,即那彦成长龄诸人,当时称为功首,亦曷尝实事求是乎?幸而浩罕小国不足道,土猺乌合尤不足道,苟且即可了事,敷衍尚能塞责。宫廷上下,且以为河清海宴,可以坐享承平,庸讵知大患之隐伏其间耶?回猺平,宣宗愈骄,朝臣愈佞,上下愈以欺饰为务,而中国始多难,本回固一束上起下之转捩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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