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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立宗支粤西存残局 殉偏疆岩下表双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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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既下,进趋赣州,赣州守将王进库,本未归明,前时金声桓攻赣,进库伪称愿降,只是诱约不出。后来声桓向粤乞援,李成栋亦越岭来攻,进库仍用老法子,去赚成栋。成栋还军岭上,嗣因进库背约,复大举攻赣,进库乘其初至,突出精骑拒战,击退成栋。 成栋走信丰,清兵由赣州南追,警报达成栋左右,佥议拔营归广州。成栋不允,部下大半亡去。那时成栋进退两难,只命左右进酒痛饮;饮尽数斗,醺然大醉,左右挽他上马,到了河边,不辨水陆,策马径渡,渡至中流,人马俱沉,【明时遗臣,多亡于成栋之手,一死不足赎罪,但是有负珠圆。】部兵四散,清兵遂进陷广州。 是时清郑亲王济尔哈朗亦率兵下湖南,湖南诸镇将,望风奔溃。何腾蛟闻警,亟自衡州趋长沙,到了湘潭,探悉清兵将到,遂入湘潭城居守。城内虚若无人,正想招集溃兵,忽有旧部将徐勇求见,腾蛟开城延入,徐勇带数骑入城,见了腾蛟,低头便拜。拜毕,劝腾蛟降清。 腾蛟道:“你已降清么?” 徐勇才答一“是”字。 腾蛟已拔剑出鞘,欲杀徐勇,勇跃起,夺去腾蛟手中剑,招呼从骑,拥腾蛟出城,直达清营。腾蛟不语亦不食,至七日而死。 湘、粤诸将,闻腾蛟凶信,多半逃入桂林。桂王复欲南奔,式耜力谏不听,遂走南宁。【一味逃走,真不济事。】 会清恭顺王孔有德,已转战南下,克衡、永各州,进逼桂林。式耜檄诸将出战,皆不应;再下檄催促,相率遁去。桂林城中,至无一兵,只有明兵部张同敞,自灵州来见。式耜道:“我为留守,理应死难,尔无城守责,何不他去?” 同敞正色道:“昔人耻独为君子,公乃不许同敞共死么?” 【可谓视死如归。】 式耜遂呼酒与饮,饮将酣,式耜取出佩印,召中军徐高入,令赍送桂王。是夕,两人仍对酌。至天明,清兵已入城,有清将进式耜室,式耜从容道:“我两人待死已久,汝等既来,正好同去,”【倒也有趣。】便与偕行。至清营,危坐地上。 孔有德对他拱手道:“哪位是瞿阁部先生?” 式耜道:“即我便是,要杀就杀。” 有德道:“崇祯殉难,大清国为明复仇,葬祭成礼,人事如此,天意可知。阁部毋再固执。我掌兵马,阁部掌粮饷,与前朝一辙,何如?” 式耜道:“我是明朝大臣,焉肯与你供职?” 有德道:“我本先圣后裔,时势所迫,以致于此。” 同敞接口大骂道:“你不过毛文龙家走狗,递手本,倒夜壶。安得冒托先圣后裔?” 【骂得痛快,读至此应浮一大白。】 有德大愤,自起批同敞颊,并喝左右刀杖交下。 式耜叱道:“这位是张司马,也是明朝大臣,死则同死,何得无礼?” 有德乃止,复道:“我知公等孤忠,实不忍杀公等,公等何苦,今日降清,明日即封王拜爵,与我同似,还请三思。” 式耜抗声道:“你是一个男子汉,既不能尽忠本朝,复不能自起逐鹿,靦颜事虏,作人鹰犬,还得自夸荣耀么?本阁部累受国恩,位至三公,夙愿殚精竭力,扫清中原,今大志不就,自伤负国,虽死已晚,尚复何言。” 【语语琳琅。】 有德知不可屈,馆诸别室,供帐饮食,备极丰盛。臬司王三元,苍梧道彭扩,百端劝说,只是不从,令剃发为僧,亦不应,每日惟赋诗唱和,作为消遣。过了四十余日,求死不得,故意写了几张檄文,置诸案上,被清降臣魏元翼携去,献诸有德。有德命牵出两人就刑,式耜道:“不必牵缚,待我等自行。” 至独秀岩,式耜道:“我生平颇爱山水,愿死于此。” 遂正了衣冠,南面拜讫。同敞在怀中取出白网巾,罩于身上,自语道:“服此以见先帝,庶不失礼。” 遂同就义。 同敞直立不仆,首既坠地,犹猛跃三下。时方隆冬,空中亦霹雳三声。【浩气格天。】式耜长孙昌文,逃入山中,被清降将王陈策搜获,魏元翼劝有德杀昌文,言未毕,忽仆地作吴语道:“汝不忠不孝,还欲害我长孙么?” 须臾,七窍流血死,但闻一片铁索声。有德大惊,忙伏地请罪,愿始终保全昌文。【也只有这点胆量。】一日,有德至城隍庙拈香,忽见同敞南面坐,懔懔可畏,有德奔还,命立双忠庙于独秀岩下。瞿张二人唱和诗,不下数十章,小子记不清楚,只记得瞿公绝命诗一首道: 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 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 式耜一死,自此桂王无柱石臣,眼见得灭亡不远了,容待下回再叙。 *==*==* 何腾蛟、瞿式耜二公,拥立桂王,号召四方,不辞困苦,以视苏观生之所为,相去远矣。梁鍙、丁魁楚、刘承胤辈,吾无讥焉。然何、瞿二公,历尽劳瘁,至其后势孤援绝,至左右无一将士,殆所谓忠荩有余,才识未足者。至若金声桓、李成栋二人,虽曰反正,要之反复阴险,毫不足取,即使战胜,亦岂遂为桂王利?是亦梁鍙、丁魁楚、刘承胤等之流亚也。本回为何、瞿二公合传,附以张司马同敞,余皆随事叙入,为借宾定主之一法,看似夹杂,实则自有线索,非徒铺叙已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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