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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设行省遣子督师 避敌兵携妃投井(2)


  敕书既发,又令钞录三十万纸,传示江南。陈廷闻隋将大举,再遣散骑常侍许善心,诣隋修和。隋主留置客馆,不复遣归,一面贻送玺书,数陈主二十过恶,并命就寿春设淮南行省,即用晋王广为行省尚书令,告诸太庙,授钺南征。再令秦王俊及清河公杨素,俱为行军元帅,使广出六合,俊出襄阳,素出永安,并饬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陵,蕲州刺史王世积出寿春,庐州总管韩擒虎出庐州,吴州总管贺若弼出广陵,凡总管九十人,兵五十一万八千人,统受晋王广节度,旌旗舟楫,横亘数十里。【重用次子,已开逆恶之萌。】授左仆射高颎为晋王元帅府长史,右仆射王韶为司马,军事皆由二人参决,相机进行。

  隋主相率临江,高颎问郎中薛道衡道:“江东可攻取否?”

  道衡道:“此去定可成功。尝闻晋郭璞有言,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统合,今此数将周,是一可取;主上恭俭勤劳,叔宝荒淫骄侈,是二可取;国家安危,寄诸将相,彼用江总为相,唯事诗酒,萧摩诃、任蛮奴【即任忠小字】为大将,不过匹夫小勇,怎能当我大敌?是三可取;我有道,国势复大,彼无德,国势又小,彼甲士不过十万,西自巫峡,东至沧海,分戍即势悬力弱,合屯又守此失彼,是四可取。有此四机,席卷江东不难了,何必多疑。”

  颎欣然道:“得君数言,成败已可预定,素知君才,今益令人信服了。”

  遂驱军前进。

  陈命散骑常侍周罗㬋,都督巴峡沿江诸军,堵御隋师。隋秦王俊屯兵汉口,节制上流。

  杨素率舟师下三峡,径至流头滩,与狼尾滩相近。狼尾滩地形险峭,却有陈将戚昕,带着战舰扼守。素待至夜间,亲督黄龙舟数千艘,衔枚疾进,冲击陈舰。昕仓猝遇敌,与战失利,弃滩东走。素俘得陈人,悉数纵还,秋毫无犯,遂驱水军东下,舳舻蔽江,旌旗耀日。素容貌壮伟,坐大船中,好似金甲神一般,陈人惊为江神,沿途溃散。江滨诸戍,相继告警。施文庆、沈客卿反匿不上闻。陈江中无一战船,上流戍兵,又皆为杨素军所阻,不得入援,眼见是长江天堑,为敌所逾。陈护军将军樊毅,闻隋军逼近,忙进白仆射袁宪道:“京口、采石,俱系要地,须各出锐兵五千,分载金翅舟二百艘,沿江守御,借备不虞。”

  宪亦以为然,乃与文武群臣共议,请如毅策。独施文庆、沈客卿以为多事,仍然迁延。宪又邀同萧摩诃,再三奏请,叔宝亦欲依议,偏文庆、客卿共启叔宝道:“寇敌入境,已成常事,边城将帅,尽足堵御,何必多出兵船,自致惊扰。”

  叔宝再召江总熟商,总亦依违两可,未能决定。孔范独大言道:“长江天堑,限制南北,今日虏军,岂能飞渡么?”

  叔宝遂耽乐如常,奏乐侑酒,赋诗不辍,且从容语侍臣道:“金陵素钟王气,齐兵三来,周师再至,无不摧败。隋军亦何能为呢?”

  嗣是警报频来,悉置不问。

  祯明三年正月朔,陈主叔宝朝会群臣,大雾四塞,殿中皆黑,叔宝不以为奇。退朝以后,张贵妃以下俱来庆贺,当下开筵欢饮,灌得烂醉如泥,入寝鼾睡,直至昏黄,方才醒觉。

  越日,由采石镇驰到急报,乃是隋将贺若弼,自广陵引兵渡江,韩擒虎亦自横江夜渡采石,沿江一带,多已失守了。【虽有天堑,无人如何为守?】文庆等也不便抑置,只好奏闻叔宝。叔宝才觉惊忙,召公卿入议军情,内外戒严。命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并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及新除湘州刺史施文庆,并为大监军,南豫州刺史樊猛,率舟师出白下,散骑常侍皋文奏,率兵镇南豫州,重立赏格,招募兵士,僧尼道士,尽令执役。【急时抱佛脚,恐已来不及了。】

  这边方调将遣兵,陆续出发,那边已乘风破浪,踊跃前来。贺若弼攻拔京口,擒住南徐州刺史黄恪,恪部下六千人,也尽作俘囚。弼给粮慰道,各付敕书,嘱他分道宣谕,于是所至风靡。韩擒虎先下采石,继陷姑熟,入南豫州城。皋文奏弃城东奔,所有樊猛妻子,悉被虏去。猛方与左卫将军蒋元逊,游弋白下,突闻妻子被虏,当然心惊。叔宝还防他有异志,欲遣镇东大将军任忠代猛,先令萧摩诃谕意。

  看官!试想这樊猛,愿意不愿意呢?摩诃因猛不愿意,启闻叔宝,叔宝又不便改调,仍令猛照旧办事。如此驭将,怎得死力?

  鲁广达子世真留屯新蔡,与弟世雄同降隋军,且为隋招降广达。广达将书呈奏,并自劾待罪。叔宝传敕抚慰,仍使督军如故。怎奈隋军所向无前,贺若弼从南道进兵,韩擒虎从北道进兵,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叔宝连接警耗,亟使司徒豫章王叔英屯朝堂,萧摩诃屯乐游苑,樊毅屯耆阇寺,鲁广达屯白土冈,孔范屯宝田寺。适任忠自吴兴入援,令屯朱雀门。偏贺若弼进据钟山,韩擒虎进踞新林,隋元帅晋王广,又遣总管杜彦助新林军。陈将纪瑱,驻守蕲口,复被隋蕲州总管王世积击走,陈人大骇,相率降隋。

  叔宝素来淫佚,不达军事,至此已成眉急,才觉易喜为忧,昼夜啼泣,台中处分,尽任施文庆。文庆忌诸将有功,每遇将帅启请,皆搁置不行。萧摩诃屡请出战,并不见从。既而奉命入议,摩诃尚欲袭击钟山,任忠时亦在侧,独出言谏阻道:“兵法有言:‘客贵速战,主贵持重。’今国家足食足兵,还应固守台城,沿淮立栅,北军虽来,勿与交战,但分兵阻截江路,又给臣精兵一万,金翅舟三百艘,下江径掩六合,且扬言欲往徐州,断彼归途,彼军前不得进,后不得归,必致惊乱,不战自走。待春水既涨上江,周罗㬋等得顺流来援,表里夹攻,必可破敌,这岂非是良策吗?”

  【此策若用,陈可不亡。】

  叔宝终未能决,踌躇了一昼夜,忽跃然出殿道:“兵久相持,未分胜负,朕已厌烦得很,可呼萧郎出战。”

  摩诃承宣趋入。

  叔宝忙说道:“公可为我决一胜负!”

  摩诃答道:“出兵打仗,无非为国为身,今日出战,兼为妻子。”

  叔宝大喜道:“公能为我却敌,愿与公家共同休戚。”

  摩诃拜谢而退。任忠叩首力谏,坚请勿战。叔宝不答,但宣摩诃妻子入宫,先加封号,一面颁发金帛,犒军充赏。

  摩诃部署军伍,严装戎行,令妻子入宫候命,自出都门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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