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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绕法坛迓来仙鹤 毁行宫力救真龙(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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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文道:“果承荐举,尚有何说。” 当下寄寓真人府内,由元节入宫面票,愿荐仲文自代,世宗自然准奏。仲文仗着道法,即日至宫中驱禳,焚符讽咒,祷告了三日三夜,果然妖氛不起,怪异潜踪。究竟这宫中有妖无妖,有怪无怪?据《明宫轶闻》,谓有黑气为祟,漫如浓烟,又每夜闻木鱼声,一宫娥颇有胆力,闻声夜起,到处细听,但闻怪声出自阶下,便用小石为记,待至黎明,面奏世宗,当命人移阶掘土,挖至数尺,果有木鱼一具,质已朽腐,投诸烈火,有绿烟一缕上冲,气甚臭恶,袅袅不绝。嗣经仲文入禳,黑眚消灭,禁掖平安。世宗虽颇信重仲文,但总道是元节传授,所以有此法力,灵效非常。及元节临终,复荐仲文,当即记着前事,立命召至,令他从行。 到了卫辉,时当白昼,天日清和,春光明媚,事见嘉靖十八年二月中。世宗心舒意惬,对景流连。猛然间有一阵旋风,从西北来,吹得驾前的节旄,都在竿头盘绕,沙飞石走,马鸣声嘶,护驾的官吏,都吓得面如土色。世宗忙召见仲文,问这旋风,主何朕兆? 仲文跪奏道:“臣已推算过了,今夜防有火灾。” 【不知从何术推测,想是俗语所谓旂门遁呢。】 世宗惊道:“既有火灾,应该醮禳。” 仲文道:“劫数难逃,禳亦无益。况行道仓猝,一时亦不及设坛呢。” 世宗道:“这却如何是好?” 仲文道:“圣驾应有救星。料亦无妨。惟请陛下饬令扈从,小心保护为要。” 世宗点首。是夕黄昏,便令扈从等人,熄灯早睡,又饬值夜吏役,分头巡逻,不得怠慢。戒令已毕,世宗才入御寝,亦吹熄灯烛,早早的就寝安眠。谁知睡到夜半,行宫后面,忽然火起,熊熊焰焰,顷刻烛霄,宫中扈从各人,骤遇火灾,统是仓皇失措,夺门乱窜。又奈这火从外面烧入,竟将各门挡住,仿佛是祝融、回禄,代守宫门。宫内窜出各吏役,逃命要紧,管不及有火没火,统从火堆中越过,不是焦头烂额,也被燎发燃眉,有几个应罹火劫的,受着几阵浓烟,已皆晕倒,烧得乌焦巴弓。 世宗本有戒心,闻外面是哔剥声,慌忙起床,启户一瞧,已是红光满目,照胆惊心,当有内监等前来扈驾簇拥而出,不防外面已成火圈,无路可走,只好重行退还。世宗因仲文言,自知无碍,便语内侍道:“休要惊慌!朕躬自有救星。” 道言未绝,门外已有人抢入,不及行君臣礼,忙将世宗背在身上,从烟焰稍淡处,冲将出去,走至宫外,俱幸无伤,才将世宗息下。世宗瞧着,乃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炳顿首问安,世宗亦慰谕道:“非卿救朕,朕几葬身火窟了。但陶卿曾谓朕有救星,不料救星就是卿呢。” 正说着,陶仲文亦踉跄奔至,须眉多被焚去。世宗与语道:“卿何故也遭此灾?” 仲文道:“陛下命数,应罹小灾,臣适默祷,以身相代,所以把些须惊恐,移至臣身。陛下得安,臣何惜这须眉呢。” 【吾谁欺,欺天乎?】 世宗大喜。及火势已熄,回视行宫,已成焦土,检查吏役,伤亡了好几百人,世宗命循例抚恤。授仲文为神霄保国宣教高士,给予诰敕印绶,特准携带家属,随官就任。【仙眷安可拆开?】及至承天,谒显陵毕,命作新宫,以章圣太后合葬。是时章圣太后已崩,世宗有意南祔,所以南巡承天,阅视幽宫。至此南祔议决,才还京师。是年九月,奉葬章圣太后于显陵。世宗又送葬南下,不消细说,惟世宗南巡时,曾命太子监国,【四岁小儿,何知监国?】至还都后,陶仲文又进清净养心的道诀,【身为人君,一日二日万几,如何清净?】世宗甚是信从。一日临朝,谕廷臣道:“朕欲命太子监国一二年,俾朕在宫摄养,康强身体,再行亲政。” 廷臣都错愕相顾,不知所对。太仆卿杨最,心中很是反对,因见廷臣无言,也只得暂时含忍,待退朝后,恰抗疏上奏道: 臣入朝时,闻圣谕由东宫监国,暂得静修,此不过信方士之言,为调摄计耳。夫尧舜性之,汤武身之,非不知修养可以成仙,以不易得也。不易得所以不学,岂尧舜之世无仙人?尧舜之智不知学哉?孔子谓老子犹龙,龙即仙也,孔子非不知老子之为仙,不可学也,不可学岂易得哉?臣闻皇上之谕,始则惊而骇,继则感而悲,犬马之诚,惟望陛下端拱穆清,恭默思道,不迩声色,保复元阳,不期仙而自仙,不期寿而自寿。若夫黄白之术,金丹之药,皆足以伤元气,不可信也,幸陛下慎之! 为这一疏,大忤帝意,竟下诏逮最下狱,饬镇抚司拷讯。最不胜搒掠,瘐毙狱中。【冤哉!枉也。】 随进陶仲文为忠孝秉一真人,领道教事;寻加少保礼部尚书,晋授少傅,食一品俸。【半官半道,煞是可笑。】 还有方士段朝用,交结武定侯郭勋,谓能化器物为金银,当将所化银杯,托勋进奉。世宗称为天授,立封朝用为紫府宣忠高士,即将所献银杯,荐享太庙,加郭勋禄米百石,嗣复加封翊国公。嗣是东宫监国,说虽不行,惟世宗常不视朝,日事斋醮,工作烦兴。给事中顾存仁、高金、王纳言,皆以直谏得罪。监察御史杨爵,忍耐不住,竟上疏直陈五大弊:一由郭勋奸蠹,任用肆毒;二由工作不休,朘民膏血;三由朝御希简,经筵旷废;四由崇信方术,滥加保傅;五由阻抑言路,忠荩杜口。 看官!你想这五大弊,都是世宗视为美政,瞧着此奏,能不震怒异常么?当下逮狱拷掠,血肉狼藉,死了一夜,方得苏醒。主事周天佐,御史溥鋐,上疏论救。皆下狱受刑,先后瘐死。因此群臣相戒,无敢再言。 时大学士张孚敬,屡进屡出,于嘉靖十八年卒于家,世宗尚追悼不已,赠职太师。李时亦已病终,礼部尚书监醮使夏言,升任武英殿大学士;导引官顾鼎臣,升任文渊阁大学士。两人最得帝宠,所有建醮时的荐告文,尝由两人主稿,创用青藤纸书朱字,称为青词。青词以外,又有歌功颂德的诗章,亦多属两人手笔。顾鼎臣进步虚词七章,夏言进修醮诗,有“宫烛荧煌太乙坛”等句,均为世宗所称赏。内外官吏,彼此相效,盛称祥瑞,侈颂承平,风气一开,谀词竞进,遂引出一个大奸贼来。【应首回奸贼专权。】前此如江彬诸人,未尝不奸,但未及若人耳。正是: 方外诸人刚获宠,朝中巨猾又专权。 欲知奸贼为谁,待下回详述情由。 *==*==* 邵元节以外,有张彦頨,张彦頨以外,又有陶仲文,何仙人之多耶?或谓卿云绕日,白鹤绕坛,史策流传,非尽虚语。至若旋风示兆,果遇火灾,陶真人独能先觉,陆指挥即是救星,就令君非世宗,亦安得不为之敬信者?不知人君抚有天下,应以福国利民为本务,国而治,不言瑞而瑞自至;民而安,不求福而福自来。否则瑞反为妖,福转伏祸,宁有济耶?况乎法坛之鹤,宁知非彦頨之预储,故示灵应;行宫之毁,安知非仲文之纵火,借践妖言。古今来之欺世惑民者,往往如此,非必其果有异术也。本回陆续叙写凡方士之售欺,与世宗之受欺,尽在言中,明眼人自能知之,宁待明示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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