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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二竖监军黎利煽乱 六师讨逆高煦成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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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宗道:“永乐年间,皇祖尝谕皇考及朕,谓此叔有异心,但皇考待他甚厚,朕亦应推诚加礼,宁他负我,毋我负他。”乃驰书报谢。 煦日夜制造军器,籍丁壮为兵,出死囚,招亡命徒,夺府州县官民畜马,编立五军四哨,授指挥王斌为太师,知州朱恒,长史钱巽为尚书,千户盛坚,典仗侯海为部督,教授钱常为侍郎,遣人约山东都指挥靳荣为助,期先取济南,然后犯阙。 御史李濬,致仕归田,家住乐安,得着这个消息,急弃家易服,从间道驰入京师,上书告变。山东文武军民,与真定等卫所,亦飞报高煦乱状。适煦遣心腹枚青,往约英国公张辅,请为内应,辅絷青以闻。宣宗遣中官侯泰,赐高煦书,慰勉备至。煦反盛兵见泰,厉声道:“靖难兵起,若非我出死力,哪有今日?太宗轻听谗言,削去护卫,徙我乐安,仁宗徙以金帛饵我,今又动言祖制,胁我谨守臣节,我岂能郁郁居此,毫无举动?你试看我士饱马腾,兵强力壮,欲要横行天下,也是不难。速归报你主,执送奸臣,免我动手!” 【竟欲效乃父耶?但福命不及乃父,奈何?】 泰不敢抗辩,唯唯而出;既还京,也含糊复命。 隔了数日,煦遣百户陈刚,赉奏入朝,奏中语多悖逆,且指夏原吉为罪首,定欲索诛。宣宗乃动愤起来,夜召诸大臣入议,拟遣阳武侯薛禄,往讨高煦。大学士杨荣抗言道:“陛下独不见李景隆事么?” 宣宗转顾原吉,原吉先免冠谢死罪。宣宗矍然道:“卿何为作此态?莫非为高煦奏请么?煦无从启衅,只得借卿为口实,朕非甚愚,何至为煦所欺?” 原吉谢恩毕,方奏道:“为今日计,宜卷甲韬戈,星夜前往,方可一鼓荡平。若命将出师,迂远无济,转蹈李景隆覆辙。荣言甚是。” 杨荣遂劝帝亲征。宣宗召张辅入内,与商亲征事,辅对道:“高煦有勇无谋,外强中怯,今请假臣二万人,即可缚煦献阙,何必劳动至尊。” 杨荣道:“煦谓陛下新立,必不自行,所以肆行无忌,若临以天威,事无不济,臣愿负弩前驱。” 宣宗为之动容,乃决意亲征,以高煦罪状,申告天地宗庙山川百神,命阳武侯薛禄、清平伯吴成为先锋,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少保夏原吉,太子少傅杨荣,太子少保吴中,尚书胡濙、张本,通政使顾成等,扈跸随征。留郑王瞻埈,襄王瞻墡居守。定国公徐永昌,彭城伯张昶,安乡侯张安,广陵伯刘瑞,忻城伯张荣,建平伯高远,及尚书黄淮、黄福、李友直等,协守京师。复敕遣指挥黄谦,暨平江伯陈瑄,出守淮安,防煦南窜。部署既定,遂统率大营五军将士,即日出京,钲鼓声远达百里。既至杨村,宣宗顾从臣道:“卿等料高煦今日,计将安出?” 蹇义道:“乐安城小,不足展布,彼或先取济南,为根据地。” 言未已,杨溥又插口道:“高煦前日,尝请居南京,今必引兵南去。” 宣宗笑道:“卿等所料,未必尽然。济南虽近,未易攻取,且闻大军将至,亦不暇往攻。若防他走入南京,未始非高煦夙愿,但他的护卫军,家属多居乐安,岂肯弃此南走?高煦性多狐疑,今敢谋反,无非因朕年少新立,未能亲征;若遣将往讨,他得甘言厚利,作为诱饵,希图与他联合。今朕亲至,已出彼料,哪里还敢出战?朕意煦必成擒了。” 料敌如神,然亦皆由杨荣等指导之力。从臣等唯唯听命。又向前行进,遇着乐安逃军,备述高煦情形,略如宣宗所料。宣宗大喜,发给揭帖数纸,令回乐安贴示,一面仍贻书高煦道: 朕惟张敖失国,本诸贯高,淮南受诛,成于伍被。自古小人事藩国,率因之以身图富贵,而陷其主于不义,及事不成,则反噬主以图苟安,若此者多矣。今六师压境,王能悔过,即擒倡谋者以献,朕与王削除前过,恩礼如初,善之善者也。王如执迷不悟,大军既至,一战成擒,又或麾下以王为奇货,执王来献,王何面目见朕,虽欲保全,不可得也,王之转祸为福,一反掌间耳。其审图之! 书发后,得前锋薛禄驰奏,报称高煦已下战书,约于明日出战。宣宗遂令大军蓐食兼行,夜半至阳信县,官吏皆入乐安城,无人迎谒。大军即趋至乐安,围攻四门。时已天明,守城兵慌忙登陴,举炮下击。宣宗命发神机铳箭,仰射城上。硝烟四散,声震如雷。守兵股栗,多半窜伏逃生。日光晌午,危城将堕,诸将拟攀城而入,宣宗不允,暂行停攻,复传书入城,谕高煦出降。煦仍不答。宣宗又命书诏敕数道,令将士系诸箭上,射入城中,晓示祸福利害。城中人士,得了谕旨,多欲将高煦执献。煦狼狈失据,乃密遣心腹将士,缒城至御幄前,奏称限期一夕,与妻子诀别,即当出城归罪。前云可横行天下,如何未战即降?宣宗允准,来使去讫。是夜高煦尽取所造兵器,与各处交通文书,尽付一炬。火光烛天,通宵不绝。转眼间天已大明,煦拟出城听命,忽来一人阻住道:“殿下宁一战而死,如何出降受辱?” 煦视之,乃是太师王斌。 煦怅然道:“城池卑狭,不足御敌,奈何?” 王斌再欲有言,煦复道:“你且照常办事,容我细思。” 斌乃退出。煦遂潜行出城,径至宣宗行幄前,席藁待罪。群臣奏谓正法,宣宗道:“煦固不义,但祖宗待遇亲藩,自有成例,勿为已甚。” 群臣复举大义灭亲四字,坚请加刑,宣宗不许,只令高煦入见,取群臣弹章视煦。煦略略瞧着,面色如土,忙顿首道:“臣罪万死万死,生杀唯陛下命。” 【昔日威风,而今安在?】 宣宗令煦作书,召诸子同归京师。王斌、朱恒等倡导不轨,罪在不赦,亦一律系归。改乐安为武定州,令薛禄、张本二人镇守,余军凯旋。高煦父子家属,被系入京,宣宗命废为庶人,筑室西安门内,禁锢高煦夫妇,号为逍遥城,饮食供奉如常。王斌、朱恒等皆伏诛。煦被禁数年,宁王权上书,请赦煦父子,不获见允,煦大为怨望,宣宗亲往察视,见煦箕踞坐地上,免不得斥责数语。及宣宗转身欲归,煦竟伸出一足,把宣宗勾倒地上。宣宗大怒,俟起立后,令力士舁出铜缸,覆住煦身。缸重三百余斤,煦用力负缸,缸竟移动。宣宗复命积炭熏缸,越一时,炭炽铜熔,任你高煦力大无穷,也炙得乌焦巴弓了。【好似竹管煨泥鳅。】小子有诗叹高煦道: 庸材也欲逞强梁,暴骨扬灰枉自伤。 莫向釜中悲煮豆,追原祸始是文皇。 高煦炙死,诸子皆诛,还有赵王高燧,亦被嫌疑,是否能保全性命,且看下回叙明。 *==*==* 仁宗在位,不过一年,而任贤爱民,善不胜书。史称天假之年,俾其涵濡休养,则德化之盛,应与汉文景比隆,是仁宗固不愧为仁也。惟信用宦官山寿,召还黄福酿成交趾之乱,不无微憾,然亦为安边息民起见,因为抚之一字所误,仁有余而智不足,略迹原心,其尚堪共谅欤。高煦不道,竟欲上效乃父,藉口除奸,幸宣宗从谏如流,决意亲征,六师一至,煦即失措,出城乞降,席藁待罪,彼才智不逮成祖,而君非建文,臣非齐黄,多见其速毙已也。厥后铜缸燃炭,身首成灰,何莫非煦之自取乎?明有仁宣,足与言守成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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