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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会津门哗传主战声 阻蚌埠折回总统驾(1)


  却说王士珍既代署总理,当然要改组内阁,所有从前阁员,多半换去,另任陆征祥为外交总长,钱能训为内务总长,王克敏为财政总长,江庸为司法总长,田文烈为农商总长,曹汝霖为交通总长,傅增湘为教育总长,海军总长仍用刘冠雄,士珍自兼陆军总长,已见前文。冯代总统撤去段总理,改用王士珍,明明是无意主战,特借王士珍为调人,笼络南方,使得和平统一。无如南军未肯退步,趁着王汝贤退出长沙,即乘隙直入,竟将长沙占住。汝贤退走岳州,见前回。俄而荆州有右星川,随县有王安澜,黄州有谢超,纷纷宣告自主,又与冯政府脱离关系。看官试想!前时段总理主战,南方各军阀,不服段总理,乃起冲突,明明反对段氏,无庸疑议,此次冯总统主和,南方各军阀,应该体谅冯总统苦心,休兵息战,为甚么反加出石、王、谢三人,来与冯氏作对呢?说将起来,南方军阀家所主张,并不是专拒段合肥,实是并抗冯河间,冯总统的谋和政策,岂不是暗遭打击么?

  还有一个前陆军次长徐树铮,为段氏暗中设法,奔走南北,仆仆道途。看官道为何因?原来他先至蚌埠,与安徽督军倪嗣冲,晤商机密。嗣冲方竭力助段,对着小徐的谋划,很表赞成,小徐既邀得一个帮手,还嫌未足,再向东北出山海关,竟去联络奉天张作霖。张作霖字雨亭,系辽阳人,向系绿林豪客,投入清故督张锡銮麾下,历年捕盗,积功至师长,袁氏欲引为羽翼,特擢为奉天督军。他本独立塞外,自张一帜,与冯、段不生关系,无甚好恶。小徐以为东南健将,莫如老倪,东北健将,莫如老张,能将两健将融成一片,为段帮忙,还怕甚么冯河间?计策诚佳。于是间关跋涉,趋往奉天,凭着那三寸舌,说动那张雨帅。张本豪健绝俗,勇敢有为,不论谁曲谁直,但教片辞合意,臭味相投,便即慨然许诺,愿为护符;且留小徐在幕府中,参决军务,贯彻军谋。

  会安徽督军倪嗣冲,邀同山东督军张怀芝等,共至天津,与直隶督军曹锟,会议时局,恢复段氏政策,对着西南,仍用武力解决。怀芝前为北洋武备学生,原是北洋系中一分子,与段祺瑞素来莫逆,且平时最嫉国民党,当然欲荡平西南,为段后盾。且曹锟镇守直隶,曾与长江三督军,即李纯、陈光远、王占元。联名通电,主张停战。见前回。此次倪、张两督至津,距前时电请停战的日期,不过旬月,为甚么反复无常,忽然主和,忽然主战呢?就中也有一段情由,当时清室元老徐世昌,久驻天津,各军阀素相契重,遇有大策大疑,必向徐氏谘询。曹锟驻节天津,更与徐氏常相往来,情谊款洽。徐闻冯、段龃龉,政局未定,免不得从旁扼腕。一夕,与曹锟会叙,密语锟道:“芝泉祺瑞字。原太觉自信,华甫国璋字。亦不应阴嗾范、王,倒戈失湘,两人并皆失策,不知将闹到如何地步,方能结束呢?”

  曹锟无词可答,只应了一个“是”字。徐世昌复掀髯笑道:“君等若迎若拒,不为冯、段两人调和政见,恐从此以后,北洋团体,越致分裂,眼见是民党得势,将乘隙篡入了。”

  锟不禁失色道:“这也可虑,公意以为何如?”

  世昌复进逼一句道:“君为北洋弁冕,若听令北洋团体,四分五裂,君亦不能辞责呢!”

  【徐也是为段帮忙。】

  锟随口应声道:“得公指教,锟似梦初醒了。”

  两人一笑而别。

  嗣是锟变易初心,背了长江三督军的盟约,又欲联段,可巧倪、张两督,前来相邀,乐得敲着顺风锣,翕然同声。倪、张两督,复致书张作霖,请求同意。作霖正与小徐静待机缘,一经得书,立即答复,无不如命。吉林督军孟恩远,黑龙江督军鲍贵卿,本奉张作霖为领袖,作霖愿加入天津会议,孟、鲍自无异言,亦皆参入。再加山西督军阎锡山,陕西督军陈树藩,河南督军赵倜,福建督军李厚基,浙江督军杨善德,上海护军使卢永祥,及苏、皖、鲁、豫四省剿匪督办张敬尧等,均系段氏支派,各遣代表至天津,共同会议。就是热河、察哈尔、绥远三区,也各派代表来,到津列席。济济群英,会集一堂,曹锟为东道主,与倪、张两督表明意见,无非是“并力平南,反对和议”八字。各代表联袂入会,早已禀承各主帅命令,与结同盟,曹锟等一声倡起,各代表等齐声附和,接连是劈劈拍拍的手掌声,陆续相应。

  当下议决开战,誓绝调停,且分派同盟各省出师数目,由曹锟、张怀芝、倪嗣冲首先认定,次由各代表一一承认,复缮就一篇呈文,要求中央明令征南,然后散席。当时有人嘲讽曹锟,说他大人虎变,因他夙领虎威军,又善变动,所以引援古典,赠他一个佳号。其实那时将帅,原与墙头草相似,忽东忽西,没有定向呢。【言不必信,也是大人行径。】

  惟冯总统本欲主和,竭力笼络南方,偏偏事不从心,迭遭冲突。石星川等擅谋自主,还是下级军官的瞎闹,无甚关碍;最恼人的是南倪北张,无端牵动诸军阀,会议天津,联名请战,明知个中主动,仍由老段授意,欲将他来呈批驳,又恐倪、张等与己翻脸,又似前黎总统在任时,纷纷宣告独立,与中央脱离关系,转害得不可收拾。左思右想,无术自全,不得不邀入国务总理王士珍,商决国是。王士珍全是暮气,不肯担任一些肩仔,遇着艰险时候,但知牺牲官职,浩然思归,所以叙议多时,并没有甚么救急的良方,只有自称老朽,不堪胜任,情愿将国务总理及陆军总长的兼衔,让与贤能。自知干不下去,尚能牺牲禄位,还算自好之士。

  冯总统付诸一叹,俟士珍退出后,又与几个心腹人商量,大家说是段派势力,尚难骤削,压制过急,反恐生变,不如再请老段出山,畀他一个闲散位置,稍平彼愤,免得种种作梗,牵制中央。冯总统又复为难起来,暗思段非常人可比,除国务总理外,还有何职可授?如或授他别职,段亦断不肯受,反致弄巧成拙,越觉不佳。乃再经数人讨论,毕竟人多智众,想出一个新名目,叫做参战督办。

  参战是对外国立名,不是对着本国的南军,从前与德、奥宣战,全是段氏一人主张,此次叫他参入协约国,督办战务,也是一个无上的头衔;且与段氏本意不悖,当不至有推让情形。商议既定,因特派员至津门,先与段氏说明原委。段先辞后受,愿当此任。独言下表明微意,乃是:“做了参战督办,总须陆军总长联合,方可调度一切,若彼此不协,如何督率,如何办理”云云。这番言论,明是不悦王士珍,要他离开陆军总长的位置,然后受命登台。特派员依言复报,再由冯总统着人询段,段又谓请总统自酌。

  可巧合肥嫡派段芝贵,自助段覆张后,但博了一个勋位,未列要职,在京闲居,他是有名的揣摩能手,雅善逢迎,不但与段祺瑞有关乡谊,情好密切,就是冯国璋入任总统,府中亦常见有段芝贵名刺,往来周旋。冯、段交恶,芝贵又曾为调停,只因双方各尚意气,不能从旁调洽,所以中止。此次冯意中忽想着了他,乃召入与商,并有委任陆军总长的表示。芝贵喜出望外,就自愿邀段入都,即日启行,往谒老段,见面时谈及冯意,段亦当然心慰,即与芝贵同车至京,复入见冯总统。两人虽未能尽去夙嫌,表面上似尚欢洽,再加段芝贵在旁凑趣,便各喜笑颜开,尽欢而散。

  越日,即有参战督办的特任,及陆军总长的改任,一并颁发。惟国务总理一职,仍归属王士珍,不过免去陆军总长兼衔罢了。王聘老可以去矣,何必为此赘旒?段既入京,仍然坚持一平南政策,不肯少改。却是个硬头子。段芝贵原是皖派,不能不与表同情。两下里朝夕叙谈,无非商议平南事宜,拟派曹锟为第一军总司令,张怀芝为第二军总司令,统兵入湘。当由参陆办公处,密电二督,赶先部署,克期出发。于是主战宣战的声浪,复传达中外,时有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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