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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覆孤城慕容超亡国 诛逆贼冯文起开基(1)


  却说晋军入广固外城,急得慕容超奔避不遑,慌忙闭内城门,集众固守。刘裕督兵围攻,四面筑栅,栅高三丈,穿堑三重,抚纳降附,采拔贤俊,华夷大悦。超闷坐围城,无计可施,乃遣尚书郎张纲,诣秦乞援,并赦桂林王慕容镇,令督中外诸军,兼录尚书事。当即召入与语,自悔前误,殷勤问计。【迟了,迟了!】

  镇慨答道:“百姓怨望,系诸一人,今陛下亲董六师,战败奔还,群臣离心,士民短气,今欲乞秦援兵,闻秦人亦有外患,恐不暇分兵救人。惟我散卒还集,尚有数万,宜尽出金帛,充作犒赏,更决一战。若天意助我,定能破敌,万一不捷,死亦殉国,比诸闭门待尽,恰是好得多了。”

  语尚未毕,旁有司徒乐浪王慕容惠接口道:“晋兵乘胜,气势百倍,今徒令羸兵与战,不败何待?秦虽与勃勃相持,未足为患,且与我分据中原,势如唇齿,怎得不前来相援?但不令大臣西向,恐彼未必遽出重兵,尚书令韩范,望重燕秦,宜遣令乞师为是!”

  超依了惠言,再令韩范前去。

  是时,秦主兴因南凉生贰,秃发傉檀内外多难,意欲乘此进讨,收还姑臧。应九十三回。先使尚书郎韦宗往觇虚实,宗与傉檀相见,傉檀纵横辩论,洞悉古今。宗大为叹服,归报秦主兴道:“凉州虽敝,傉檀权谲过人,未可骤图。”

  兴疑问道:“刘勃勃兵皆乌合,尚能击破傉檀,况我军曾经百战,攻无不克,难道还不及勃勃么?”

  宗答道:“傉檀为勃勃所欺,敝在轻视勃勃,不先留意,今我用大军往讨,彼必戒惧求全,兵法有言:‘两军相见,哀者必胜。’臣所以为不宜轻攻哩。”

  兴不信宗言,竟令子广平公弼,及后军将军敛成,镇远将军乞伏乾归等,率领步骑三万,袭击傉檀。又使左仆射齐难,率领骑兵二万,往攻勃勃。吏部尚书尹昭入谏道:“傉檀自恃险远,故敢违慢,不若诏令沮渠蒙逊,及李皓往讨,使他自相残杀,互致困敝,不必烦我兵力哩。”

  是即卞庄刺虎之计。兴仍然不从,惟使人致书傉檀,伪称:“我国发兵,实是往讨勃勃,请勿多虑!”

  兴自以为得计,谁知弄巧反拙。傉檀信为真言,遂不设备。谁知秦军已乘虚直进,攻克昌松,杀毙太守苏霸,直达姑臧城下。傉檀方知为秦所赚,急忙调兵登陴,日夕督守,伺敌少懈,密遣精骑夜出,劫破秦垒。秦统将姚弼退据西苑,暗使人嗾动城中,买嘱凉州人王钟宋钟王娥等,使为内应。偏被傉檀察悉,把他叛党坑死,再命各郡县散牛羊,作为敌饵。果然秦将敛成,纵兵抄掠,自紊军律。傉檀即遣将军俱延敬归等,开城纵击,大败秦兵,斩首七千余级。

  姚弼收集败兵,固垒自守,且驰报长安,请速济师。秦主兴复遣常山公显,率骑二万,倍道赴援。显至姑臧,令射手孟钦等五人,至凉风门前挑战,不意城外已伏着凉将宋益,觑得孟钦走近,引兵突出。孟钦弦不及发,已被劈倒,余四人不值一扫,尽皆毙命。显始知傉檀有备,不易攻克,乃遣人与傉檀修好,委罪敛成,引众退归。还有齐难一军,驰入夏境,沿途四掠。

  勃勃却退兵河曲,佯示虚弱,乘难无备,潜师掩袭,俘斩至七千人。难慌忙退走,奔至木城,被勃勃引兵追到,四面兜围,把难擒去,余众皆为所虏,数共万三千人,于是岭北一带,俱降勃勃。勃勃遍置守宰,分疆拒秦,秦已将亡,故两路俱败。秦主兴未免懊悔,尚欲再讨勃勃,适值南燕求援,自觉不遑东顾,但权允发兵,令张纲先行返报。纲经过泰山,为太守申宜所执,送入晋营。

  刘裕素闻纲有巧思,善制攻具,便引纲入见,亲为解缚,好言抚慰,使登楼车巡城,呼语守吏道:“刘勃勃大破秦军,秦主无暇来救,只好由汝等自寻生路罢。”

  守吏听了此言,无不失色。慕容超惶急异常,乃遣使至裕营请和,愿割大岘山南地归晋,世为藩臣。裕拒绝不许,未几来一秦使,传语刘裕道:“慕容氏与秦毗邻,素来和好,今晋军无端加攻,秦已遣铁骑十万,行次洛阳,若晋军不还,便当长驱直进了。”

  裕怒答道:“汝可归白姚兴,我平燕后,便当来取关洛,若姚兴自愿送死,尽管速来。”

  秦使自去。参军刘穆之入白道:“公奈何挑动敌怒?今广固未下,再来羌寇,敢问公将如何抵御?”

  裕笑道:“这是兵机,非卿所解。试想姚兴果肯救燕,方且潜师前来,何至先遣使命,令我预防,这明明是虚声吓人,不足为虑。”

  一口道破。穆之乃退。

  秦主兴本遣卫将军姚强,带着步骑万人,偕燕使韩范至洛阳,令与洛城守将姚绍合兵,往救广固。嗣闻勃勃杀败秦军,窥伺关中,乃追还姚强,但用了一个虚张声势的计策,去吓刘裕。裕不为所动,秦谋自沮。只韩范怏怏自归,且悲且叹道:“天意已要亡燕了。”

  燕臣张华封恺,出兵击裕,均被裕军擒住。封融张俊,相继乞降。俊语刘裕道:“燕人所恃,惟一韩范,今范甫归,还道他能致秦师,若得范来降,燕城自下了。”

  裕乃表范为散骑常侍,致书招范。长水校尉王蒲,劝范奔秦,范慨然道:“刘裕起自布衣,灭桓玄,复晋室,今兴师伐燕,所向崩溃,这乃天授,未必全由人力呢。燕若灭亡,秦亦难保,我不可再辱,不如降晋罢了。”

  遂潜投裕营。裕得范大喜,即使范至城下,招降守将,城中愈觉夺气。或劝燕主超诛范家族,超因范弟𧨳尽忠无贰,因赦范家。嗣见晋军建设飞楼,悬梯木,幔板屋,覆以牛皮,上御矢石,料知此种攻具,定是张纲所为,遂将纲母捕到,悬缚城上,支解以徇。死在目前,何必行此惨虐。

  既而太白星入犯虚危,灵台令张光,谓天象亡燕,劝超降晋。超并不答言,便把佩剑拔出,剁落光首。好容易过了残腊,翌日为晋义熙六年元旦,超登天门,在城楼朝见群臣,杀马犒飨将士,并迁授文武百官。越宿,与宠姬魏夫人登城,见晋兵势甚强盛,不禁唏嘘泪下,与魏氏握手对泣。韩𧨳从旁进言道:“陛下遭际厄运,正当努力自强,鼓励士气,奈何反与女子对泣呢?”

  超乃拭泪谢过。尚书令董锐又劝超出降,超复系锐下狱。贺赖卢公孙五楼暗凿地道,通兵出战。晋军不及防备,几被掩入,幸亏裕军律素严,前仆后继,仍把燕军杀退。城门久闭不开,居民无论男女,俱生了一种脚气病,不能行走,就是超亦染了此症,乘攀登城。

  尚书悦寿语超道:“今天助寇为虐,战士雕敝,城孤援绝,天时人事,已可知了。从来历数既终,尧舜尚且避位,陛下亦应达权通变,庶得上存宗庙,下保人民。”

  超怃然道:“兴废原有天命,我宁奋剑致死,不愿衔璧求生。”【颇有血性,可惜不知守国。】

  刘裕见城中困乏,乃下令破城,悉众猛扑。或谓:“今日往亡,不利行师。”

  裕掀须道:“我往彼亡,有何不利?”

  遂亲自督攻,不克不止。悦寿在城上望着,料知不能支持,因开门迎纳晋军。超与左右数十骑,逾城出走,才行里许,即被晋军追到,捉得一个不留。当下押至裕前,由裕叱责数语,大略是说他抗命不降,殃及兵民。超神色自若,但将母托刘敬宣,余无一言。裕乃命将超置入槛车,解送建康。且因广固围久乃下,恨及燕人,意欲把男子一并坑死,妇女尽赏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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