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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养子复宗冉闵复姓 孱主授首石氏垂亡(1)


  却说石闵幽主擅权,复下令城中,略言:“孙刘构逆,已得伏事,支党并诛,不及良善。此后与官同心,尽可留住,否则任令他去,不复相禁。”

  遂大开城门,纵使出入。于是羯人相率出城,填门塞道,独赵人陆续趋入,远近争集,闵知羯人不为己用,因颁令内外赵人,斩一羯首送凤阳门,文官进位三级,武官立拜牙门。看官!试想人生无不欲富贵,得了这种机会,哪有不欢跃奉命的道理?才阅一日,携首来献,多至数万。闵且亲率赵人,再行搜诛羯种,羯人共毙二十余万,弃尸城外,馁饲豺狼狐犬。就是一班外戍羯士,也由闵分投书札,令身为将帅的赵人,诛戮殆尽。

  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将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及诸公侯卿校龙腾军等万余人,至此都恐连累,出奔襄国。汝阴王琨,亦奔据冀州,抚军张沈据滏口,张贺度据石渎,建义将军段勤据黎阳,宁南将军杨群据桑壁,刘国据阳城,段龛据陈留,姚弋仲据滠头,蒲洪据枋头,众各数万,皆不附闵。王朗麻秋,也自长安奔洛阳。闵遣人召秋,令图王朗,秋袭杀朗部羯人千余名,朗幸逃免,转奔襄国。秋忽生悔意,亦走依蒲洪。

  汝阴王琨及张举王朗,纠众七万,向邺讨闵。闵自率骑兵出拒,列阵城北,遥见敌军如墙而来,便跃马出阵,手持两矛,直奔敌军。敌军前队,远来疲乏,不防闵轻骑杀到,一时不及招架,便致倒退。琨等尚在后面,见前军纷纷退后,还道闵军甚盛,抵敌不住,自己顾命要紧,也即拍马返奔。为这一走,遂致全军奔溃,仿佛天崩地塌一般。闵得任情追杀,斩首至三千级,待至琨等逃远,方收兵还邺,琨等仍奔还冀州去了。并非石闵善战,实是琨等无用。闵既大获胜仗,复与李农率三万骑兵,往攻石渎。

  石鉴被锢御龙观中,因闵农外出,监守少懈,乃得写就一书,密令近侍赍送滏口,嘱令抚军张沈等,乘虚袭邺。哪知近侍不去报沈,反将鉴书持达闵农。石苞李松孙伏都等,都为石鉴所卖,怪不得近侍使刁。闵农当即驰还,突入御龙观,责鉴反复,褫去赵主的名目,又复赠他一刀,结果性命。鉴在位只一百零三日。闵索性大诛石氏,捕得石虎孙二十八人,骈戮无遗。惟尚有虎子数人,如石琨石祗等,统居外境,尚未遭难。

  邺中已无石氏遗种,闵即欲僭号称尊,司徒申钟,司空郎闿,密承闵旨,联络朝臣四十八人,同声劝进。闵佯为退逊,让与李农。农不敢受,誓死固辞。辞与不辞相等,始终难逃一死。闵乃语众道:“我等本是晋人,今晋室犹存,愿与诸君分割州郡,各称牧守公侯,奉表迎晋天子还都洛阳,诸君以为何如?”【诚能如是,倒也完名全节,可惜言不由衷。】

  尚书胡睦进言道:“陛下圣德应天,宜登大位,晋氏衰微,远窜江表,岂尚能总驭英雄,混一四海么?”

  看汝能长为闵臣否?闵欣然道:“胡尚书可谓识机知命,我当勉从。”

  遂至南郊即位,公然称帝,易赵号魏,复姓冉氏。纪元永兴,追尊祖隆为元皇帝,父曜为高皇帝,奉母王氏为皇太后,妻董氏为皇后,子智为皇太子,余子亦皆封王。命李农为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加封齐王,农诸子皆为县公。文武各进位三等,封爵有差。并遣使持节,尉谕各处军戍,一律免罪。

  诸军屯皆不受命,赵新兴王石祗,闻鉴被弑,也在襄国称帝,改元永宁。用汝阴王琨为相国,并授姚弋仲为右丞相,待以殊礼。弋仲子襄为骠骑大将军,时弋仲据滠头,蒲洪据枋头,各思称雄关右,互生疑忌。秦雍流民,相率归洪,洪有众至十余万。弋仲恐洪过盛难制,遣子襄引兵击洪,为洪所破。洪遂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兼三秦王。即前秦之剏始。且因谶文有草付应王一语,乃改姓苻氏。

  洪第三子健,少娴弓马,勇武有力,尝为石氏父子所亲爱,洪因立为世子。赵将麻秋,既往依洪,洪命秋为军师将军。秋劝洪先收关中,然后东争天下,洪深服秋言。哪知人心不测,暗杀难防,洪引秋为知己,秋偏视洪若仇家,一无心,一有心,两人终夕昵谈,继以宴饮,秋竟置毒入酒,劝洪痛饮数杯。

  及秋辞宴退出,洪腹中忽然绞痛,不可忍耐,自知遭秋暗算,急召世子健入语道:“我拥众十万,据住险要,冉闵慕容俊等,本可指日荡平,就是姚襄父子,亦在我掌握,所以迟迟入关,实欲先清中原,再行西略;不意为竖子所欺,致我中毒。我死后,看汝兄弟未能肖我,休得再想中原,不如鼓行西进,得踞关中,也好独霸一方呢。”

  一麻秋尚不能防,还说能平定中原,也是痴想。言讫竟死。健秘不举哀,即率亲兵往捕麻秋。秋正安排兵甲,将乘丧为乱,不防苻健已先到来,急切不能抵御,立被健麾众拿下,一刀两段,报了父仇,然后为父发丧,承袭遗业。且遣使向晋报讣,自削王号,用晋封爵。

  原来洪先降晋,【见前回。】曾受封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此时健即自称征北将军,向晋请命。赵石祗甫经称帝,也欲笼络苻健,命为镇南大将军,健佯为受命,在枋头修缮宫室,督兵种麦,示不复出;暗中却部署兵马,谋取关中。

  关中本为赵属土,由将军王朗居守。朗自长安奔洛阳,复自洛阳奔襄国,见上文。当时但留司马杜洪,居守长安。洪常恐苻氏入关,阴加戒备。及苻氏父死子继,已放心了一大半,嗣闻健课农筑舍,更觉不以为意,谁知苻健竟自称晋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领雍州刺史,尽众西行,在盟津架起浮桥,渡河直进。至大众毕济,将桥毁断,仿佛破釜沈舟,有进无退。

  健弟雄先驱至潼关,洪始得报,乃遣部将张先出拒,与雄交战,倒还不分胜负。及健继至,张先势孤难敌,败回关中。健虽得战胜,犹修笺致洪,并送名马珍宝,谓将自至长安,奉洪尊号。洪也虑苻健怀诈,顾语属吏道:“这所谓币重言甘,明明是诱我呢。”

  乃尽召关中兵士,东出拒健。健已进次赤水,遣雄略地渭北,又追击张先至阴槃,把他擒住;再派兄子菁旁徇诸城,所至辄陷。洪出长安才数十里,迭接各处败报。又闻健乘胜杀来,急得面色仓皇。部众见主帅失色,越发惊心,你奔我逃,如鸟兽散。洪只剩得数百骑,眼见得不能对敌,并不敢再回长安,索性奔往司竹去了。

  健竟入长安,据为都城,遣使至晋廷告捷,且向桓温修好。健有长史贾玄硕等,请依刘备称汉中王故事,表健为关中大都督大单于秦王。健佯怒道:“我岂就好做秦王么?况晋使未返,我所应有的官爵,难道汝等所能预知么?”

  众始无言。越年为晋穆帝永和七年,晋使已归,不闻加封,他复密使心腹,讽玄硕等表上尊号。玄硕等不敢不从,遂请健为天王大单于。健尚假惺惺的谦让一番,至玄硕等两次劝进,便自号秦天王大单于,建元皇始。史家称为前秦。为十六国中之一。当下缮宗庙,置社稷,立妻强氏为天王后,子苌为天王太子,弟雄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兼车骑大将军,领雍州刺史。自余封拜百官,位秩有差。又遣使四出,问民疾苦,旁求俊义,除去赵时苛政。关中人民,赖是少安。

  赵主祗方与冉闵相持,无暇西顾,因此健得从容布置,据有西秦。冉闵欲北向攻赵,赵主祗已遣汝阴王琨,及张举王朗等,统兵十万,南行攻闵。闵遣人临江传语晋使道:“羯贼扰乱中原,已数十年,今我已诛去羯首,只有余党未平,江东若能共讨,可即发兵前来。”

  晋使转报晋廷,廷议以闵亦乱贼,置诸不睬。闵欲自出拒敌,恐李农居中为变,竟将农诱入杀死,并戮农三子。与人共事,人得利而己先受害,如李农辈,最不值得。还有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升等,俱连坐农党,尽被骈诛,乃遣卫将军王泰为前锋,出击赵兵,自为后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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