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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孝昭帝高演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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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昭皇帝演字延安,神武皇帝第六子,文宣皇帝之母弟也。幼而英峙,早有大成之量,武明皇太后早所爱重。魏元象元年,封常山郡公。及文襄执政,遣中书侍郎李同轨就霸府为诸弟师。帝所览文籍,源其指归,而不好辞彩。每叹云:“虽盟津之师左骖震而不衄”,以为能。遂笃志读《汉书》,至《李陵传》,恒壮其所为焉。聪敏过人。所与游处,一知其家讳,终身未尝误犯。同轨病卒,又命开府长流参军刁柔代之,性严褊,不适诱训之宜,中被遣出。帝送出阁,惨然敛容,泪数行下,左右莫不歔欷。其敬业重旧如此。 天保初,进爵为王。 五年,除并省尚书令。帝善断割,长思理,省内畏服。 七年,从文宣还邺。文宣以尚书奏事,多有异同,令帝与朝臣先论定得失,然后敷奏。帝长于政术,割断咸尽其理,文宣叹重之。 八年,转司空、录尚书事。 九年,除大司马,仍录尚书事。时文宣溺于游宴,帝忧愤,表于神色。文宣觉之,谓帝曰:“但令汝在,我何为不纵乐?”帝唯啼泣拜伏,竟无所言。文宣亦大悲,抵杯于地曰:“汝似嫌我,自今敢进酒者斩之!”因取所御杯,尽皆坏弃。后益沈湎,或入诸贵戚家,角力批拉,不限贵贱。唯常山王至,内外肃然。帝又密撰事条,将谏。其友王晞以为不可。帝不从,因间极言,遂逢大怒。顺成后本魏朝宗室,文宣欲帝离之。阴为帝广求淑媛,望移其宠。帝虽承旨有纳,而情义弥重。帝性颇严,尚书郎中剖断有失,辄加捶楚,令史奸慝,便即考竟。文宣乃立帝于前,以刀环拟胁。召被立罚者,临以白刃,求帝之短,咸无所陈,方见解释。自是不许笞箠郎中。后赐帝魏时宫人,醒而忘之。谓帝擅取,遂令刀环乱筑,因此致困。皇太后日夜啼泣,文宣不知所为。先是禁友王晞,乃舍之,令侍帝。帝月余渐瘳,不敢复谏。及文宣崩,帝居禁中护丧事。幼主即位,乃即朝班。除太傅、录尚书事,朝政皆决于帝。月余,乃居籓邸。自是,诏敕多不关帝。客或言于帝曰:“鸷鸟舍巢,必有探卵之患,今日之地,何宜屡出。” ※ 乾明元年,从废帝赴邺,居于领军府。时杨愔、燕子献、可朱浑天和、宋钦道、郑子默等以帝威望既重,内惧权逼,请以帝为太师、司州牧、录尚书事;长广王湛为大司马、录并省尚书事,解京畿大都督。帝既以尊亲而见猜斥,乃与长广王期猎,谋之于野。 三月甲戌,帝初上省。旦,发领军府,大风暴起,坏所御车幔。帝甚恶之。及至省,朝士咸集。坐定,酒数行,于坐执尚书令杨愔、右仆射燕子献、领军可朱浑天和、侍中宋钦道等于坐。帝戎服与平原王段韶、平秦王高归彦、领军刘洪徽入自云龙门,于中书省前遇散骑常侍郑子默,又执之,同斩于御府之内。帝至东阁门,都督成休宁抽刃呵帝。帝令高归彦喻之,休宁厉声大呼不从。归彦既为领军,素为兵士所服,悉皆弛杖。休宁方叹息而罢。帝入至昭阳殿,幼主、太皇太后、皇太后并出临御坐。帝奏愔等罪,求伏专擅之辜。时庭中及两廊下卫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待诏。武卫娥永乐武力绝伦,又被文宣重遇,抚刃思效。废帝吃讷,兼仓卒,不知所言。太皇太后又为皇太后誓,言帝无异志,唯云逼而已。高归彦敕劳卫士戒严,永乐乃内刀而泣。帝乃令归彦引侍卫之士向华林园,以京畿军入守门阁,斩娥永乐于园。诏以帝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相府佐史进位一等。帝寻如晋阳。有诏,军国大政,咸谘决焉。帝既当大位,知无不为,择其令典,考综名实。废帝恭己以听政。太皇太后寻下令废少主,命帝统大业。 ※ 皇建元年八月壬午,皇帝即位于晋阳宣德殿。大赦,改乾明元年为皇建。诏奉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宫曰昭信。乙酉,诏自太祖创业已来,诸有佐命功臣,子孙绝灭,国统不传者,有司搜访近亲,以名闻,当量为立后。诸郡国老人,各授板职,赐黄帽鸠杖。又诏謇正之士,并听进见陈事;军人战亡死王事者,以时申闻,当加荣赠。督将朝士名望素高,位历通显,天保以来未蒙追赠者。亦皆录奏。又以延尉、中丞,执法所在,绳违案罪,不得舞文弄法。其官奴婢年六十已上,免为庶人。戊子,以太傅、长广王湛为右丞相。以太尉、平阳王淹为太傅。以尚书令、彭城王浟为大司马。壬辰,诏分遣大使,巡省四方。观察风俗,问人疾苦,考求得失,搜访贤良。甲午,诏曰:“昔武王克殷,先封往代。两汉魏晋,无废兹典。及元氏统历,不率旧章。朕纂承大业,思弘古典。但二王三恪,旧说不同,可议定是非,列名条奏。其礼仪体式,亦仰议之。”又诏国子寺可备立官属,依旧置生,讲习经典,岁时考试。其文襄帝所运石经,宜即施列于学馆。外州大学,亦仰典司,勤加督课。丙申,诏九州勋人有重封者,听分授子弟,以广骨肉之恩。九月壬申,诏议定三祖乐。 冬十一月辛亥,立妃元氏为皇后,世子百年为皇太子。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癸丑,有司奏太祖献武皇帝庙宜奏《武德之乐》,舞《昭烈之舞》;太宗文襄皇帝庙宜奏《文德之乐》,舞《宣政之舞》;高祖文宣皇帝庙宜奏《文正之乐》,舞《光大之舞》。诏曰:“可。”庚申,诏以故太师尉景、故太师窦泰、故太师太原王娄昭、故太宰章武王库狄干、故太尉段荣、故太师万俟普、故司徒蔡俊、故太师高乾、故司徒莫多娄贷文、故太保刘贵、故太保封祖裔、故广州刺史王怀十二人配飨太祖庙庭;故太师清河王岳、故太宰安德王韩轨、故太宰扶风王可朱浑道元、故太师高昂、故大司马刘丰、故太师万俟受洛干、故太尉慕容绍宗十一人配飨世宗庙庭;故太尉河东王潘相乐、故司空薛修义、故太傅破六韩常三人配飨高祖庙庭。是月,帝亲戎北讨库莫奚,出长城。虏奔遁,分兵致讨,大获牛马,括总入晋阳宫。十二月丙午,车驾至晋阳。 ※ 二年春正月辛亥,祀圆丘。壬子,禘于太庙。癸丑,诏降罪人各有差。 二月丁丑,诏内外执事之官从五品已上、及三府主簿录事参军、诸王文学、侍御史、廷尉三官、尚书郎中、中书舍人,每二年之内,各举一人。 冬十月丙子,以尚书令、彭城王浟为太保,长乐王尉粲为太尉。己酉,野雉栖于前殿之庭。十一月甲辰,诏曰:“朕婴此暴疾,奄忽无逮。今嗣子冲眇,未闲政术,社稷业重,理归上德。右丞相、长广王湛,研机测化,体道居宗,人雄之望,海内瞻仰,同胞共气,家国所凭。可遣尚书左仆射、赵郡王睿喻旨,征王统兹大宝。其丧纪之礼,一同汉文,三十六日,悉从公除。山陵施用,务从俭约。”先是,帝不豫而无阙听览,是日,崩于晋阳宫,时年二十七。 大宁元年闰十二月癸卯,梓宫还邺,上谥曰孝昭皇帝。庚午,葬于文静陵。 ※ 帝聪敏有识度,深沈能断,不可窥测。身长八尺,腰带十围,仪望风表,迥然独秀。自居台省,留心政术,闲明簿领,吏所不逮。及正位宸居,弥所克励,轻徭薄赋,勤恤人隐。内无私宠,外收人物,虽后父,位亦特进无别。日昃临明,务知人之善恶。每访问左右,冀获直言。曾问舍人裴泽在外议论得失,泽率尔对曰:“陛下聪明至公,自可远侔古昔,而有识之士,咸言伤细,帝王之度,颇为未弘。”帝笑曰:“诚如卿言。朕初临万机,虑不周悉,故致尔耳。此事安可久行,恐后又嫌疏漏。”泽因被宠遇。其乐闻过也如此。 赵郡王睿与库狄显安侍坐,帝曰:“须拔我同堂弟,显安我亲姑子,今序家人礼,除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显安曰:“陛下多妄言。”曰:“若何?”对曰:“陛下昔见文宣以马鞭挞人,常以为非,而今行之,非妄言邪?”帝握其手谢之。又使直言,对曰:“陛下太细,天子乃更似吏。”帝曰:“朕甚知之,然无法来久,将整之以至无为耳。”又问王晞,晞,答如显安,皆从容受纳。性至孝。太后不豫,出居南宫,帝行不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殿去南宫五百余步,鸡鸣而去,辰时方还,来去徒行,不乘舆辇。太后所苦小增,便即寝伏阁外,食饮药物,尽皆躬亲。太后尝心痛,不自堪忍,帝立侍帷前,以爪掐手心,血流出袖。友爱诸弟,无君臣之隔。雄勇有谋。于时国富兵强,将雪神武遗恨,意在顿驾平阳,为进取之策。远图不遂,惜哉。 初,帝与济南约,不相害。及舆驾在晋阳,武成镇邺。望气者云“邺城有天子气。”帝恐济南复兴,乃密行鸩毒。济南不从,乃扼而杀之。后颇愧悔。初苦内热,频进渴散。时有尚书令史姓赵,于邺见文宣从杨愔、燕子献等西行,言相与复仇。帝在晋阳宫,与毛夫人亦见焉。遂渐危笃,备禳厌之事,或煮油四洒,或持炬烧逐。诸厉方出殿梁,山骑栋上,歌呼自若,了无惧容。时有天狗下,乃于其所讲武以厌之,有兔惊马,帝坠而绝肋。太后视疾,问济南所在者三,帝不对。太后怒曰:“杀去邪!不用吾言,死其宜矣。”临终之际,唯扶服床枕,叩头求哀。遣使诏追长广王入纂大统。又手书云:“宜将吾妻子置一好处,勿学前人也。” *** 论曰:神武平定四方,威权在己。迁邺之后,虽主祭有人,号令所加,政皆自出。文宣因循鸿业,内外叶从。自朝及野,群心属望。东魏之地,举国乐推,曾未期月,遂登宸极。始则存心政事,风化肃然,数年之间,朝野安乂。其后纵酒肆欲,事极猖狂,昏邪残暴,近代未有。飨国不永,实由斯疾。济南继业,大革其弊,风教粲然,搢绅称幸。股肱辅弼,虽怀厥诚,既不能赞弘道德,和睦亲懿;又不能远虑防身,深谋卫主。应断不断,自取其灾。臣既诛夷,君寻废辱,皆任非其器之所致尔。孝昭早居台阁,故事通明;人吏之间,无所不委。文宣崩后,大革前弊。及临尊极,留心更深,时人服其明而讥其细也。情好稽古,率由礼度;将封先代之胤,且敦学校之风;征召才贤,文武毕集。于时周氏朝政,移于宰臣;主将相猜,不无危殆。乃眷关右,实怀兼并之志。经谋宏旷,谅近代之明主。而降年不永,其故何哉?岂幽显之涂,别有复报;将齐之基宇,止在于斯。帝欲大之,天不许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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