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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哥勒亚传回来消息,已确定取得了“亚特兰提斯”太空站的所有资料。包括原始的设计,以及三十多年的营运纪录。我们必须派遣一支队伍前往哥勒亚。为了减弱哥勒亚四周的封锁,同时要攻击附近的一个地球军据点。哥勒亚东方的这个地球军基地,规模不大,但最少也有两万名士兵。随便一辆气垫车上的武装,都抵得过“自由团队”一个小组的火力。还好我们的目的只是骚扰,不需硬碰硬。
  行动定在三天之后开始,我和祥哥尚未完全适应地球的重力及气压,无法参加作战。萨雅和她的小组必须参加。经过几天相处,我和莫里斯已成了好朋友。萨雅虽没有和我谈那么多话,却也建立了一些默契。看着他们出征,我的情绪变得很低落。如果我也能去,或许就不会这样了。要参与作战的人,这几天尽量减少基地里的例行工作,而且我对基地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萨雅不需再支持我。
  我带着工具包走到仓库去,那里还有很多掳来的物资没有整理。在撬开一辆雷达车的座舱后,意外的发现里面没有遭到很大的破坏。仪表还发出暗暗的黄绿光线。我大略看过仪表后,打开车上电脑的资料排线插座,把我的小电脑接上去。车上电脑只是作很简单的资料储存及运算,很容易就读出其中的资料。有几个档案储存的是附近的地图,我们的基地在这图上并未标示出来,显然尚未被发现。几个地球军基地的位置,和侦察的结果差不多。看过几张地图后,发现有一个比较小的图形档案,格式与地图档不同。我的电脑很快就分辨出该档案的格式,立刻显示在萤幕上。让我很惊讶,这只是一张照片,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婴儿的照片。温馨的画面和周遭的武器非常不能协调,我也陷入另一种困扰。如果面对的是真正的恶魔,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对抗。可是这张照片明白的告诉我,地球军也是人。不管在政治上的观点为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爱人与亲人。在这个层面上,大多数人都是温柔的,而且充满了爱心。也可以说,都是“人”。不管交战双方谁胜谁败、谁存谁亡,都会留下更多默默伤心流泪的人。这真是战争的无奈。
  我对着这张照片不知沈思了多久,萨雅出现在车厢开口处。
  “原来你在这里。大家都找不到你。该吃饭了。”萨雅催促着。但她看到萤幕上的照片时,也好奇的问:“这是谁的照片?”
  “是地球军人的照片。不知道他是不是阵亡了。”我伸手把电脑关掉,收拾散落的工具。
  萨雅从没见过我这样消沈,问道:“怎么了?好象闷闷的?”
  我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事,刚刚看到别人的家庭照,有一点点感触罢了。”提起工具包,准备爬出车厢。
  萨雅却伸手抵住我的肩膀,然后跨进车厢,说:“不急。把你的感触说给我听听。我可是有一半心理医生的资格。”随即在车内的座椅上坐下。
  我也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这几天相处,萨雅倒是第一次显现出关心的样子。若说这时候我想找人倾诉,不如说是藉机多了解萨雅的内心世界。我再把电脑打开,把刚刚的照片找出来。指着照片,我问萨雅:“你对这张照片有什么感觉?”
  萨雅抗议:“不对吧!现在我是医生,应该是我问你。”小女孩撒赖的样子不自觉的显现出来。“好好好!你问吧。”我摊开双手,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嗯……就你刚问的问题。你对这张照片有什么感想?”
  我指着照片上的小婴儿说:“这是一对夫妻,而且刚结婚不久。因为他们看来很年轻,小孩也这么小。丈夫当然是军人,很无奈的离开妻子与小孩,到这个沙漠来作战。这位先生应该非常疼爱他的妻子与小孩,所以偷偷在车上藏了这张照片。不过既然身为军人,就难逃这种相思之苦。这是身为军人的苦处。然后他受到我们的攻击,车子被打坏。他可能逃掉,也可能被打死了。如果逃掉了,他也许还会回来和我们作战,会杀掉我们的朋友。如果死掉了,照片中的妻子与小孩就变成了孤苦无依的人了。”
  我回头看一下萨雅,再望着照片继续说:“当我目睹‘联合广场惨案’时,地球军在我心目中是毫无人性的恶魔。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只是陪祥哥前来地球,你是对的。我是为了恶魔而来的。我憎恨残杀人类的恶魔,所以放下飞马二号的一切,降落在这块动荡的大地。我不期望自己能有多少贡献,只要付出一点心力就满足了。但是看到这张照片,我觉得很疑惑。我不再确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东西。很希望他们单纯的是恶魔,这样我可以义无反顾的去攻击。这张照片告诉我,事实不是这样简单。我们是人,有家有亲人。地球军也是人,也有家有亲人。我杀了他,和他杀了我一样,有一群心爱的人会哭泣。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做才是最恰当的。”
  我停下一会儿,发现萨雅都没有动静,回头去看她。萨雅也盯着照片看,意外地在她眼中发现一点点泪光。我轻轻的问:“萨雅,怎么了?”
  萨雅揉揉眼睛,说:“对不起!我想起我父亲。”萨雅深吸一口气,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照片,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如此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可是你刚才的话让我想起父亲遇害后的心情。你说得没错,即使我母亲已离开好几年,她听到父亲的消息后,也痛哭了好久。”说完后,忍不住低声啜泣。
  我接过照片,和萤幕上的差不多。萨雅的母亲坐在椅子上,父亲站在后面,还穿着警察制服。照片中的萨雅还是留着辫子的小妹妹,乖巧的坐在母亲怀里。其实我不敢说完全了解丧亲之痛,我的体认只是因为我很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我有慈爱的父母,有快乐的童年,有真诚的朋友,有成为知识份子的机会。和萨雅比起来,我的生活幸福太多的。
  我拿出手帕擦去萨雅脸颊上的泪水,并且帮她理一理前额落下的发丝。“萨雅,对不起,害你想起伤心的事。走吧!再晚一点去,莫里斯会把我们的份都吃掉。”
  萨雅点点头,接过我的手帕把眼泪擦干。我把照片还给萨雅,关掉电脑,先爬出车厢,再把萨雅拉出来。走回去的时候,两人都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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