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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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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大是高兴:“对,一进去,就直赴山区,你放心,你绝不会后悔此行,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说定了之后,大家都觉得很轻松,齐白也没有再进一步叙述古宅和“建文帝”的一切,因为我快可以实地去体验这一切了。 他反倒关心起那个“大发脾气”的人来──那是费力医生。说起费力医生,我心里也很烦,不知道这行动怪异的医生,究竟在干什么,不过我想起了他那个怪异的问题,苦笑着道:“真怪,你来之前──他发脾气之前,曾问我,有没有人知道建文帝的下落。” 齐白一听我这样说,神情错愕之极:“这──怎么那么巧?莫非他那么恐惧,真有理由,到现在,还是有人在搜寻他?” 我大喝一声:“你想说什么?” 齐白双手乱摇,显然他的心中,思绪极乱:“我想──要是真有──莫非那个费力医生──是明成祖?” 我叹了一声:“愈来愈古怪了,他当然不会是什么明成祖,他是一个医生──” 说到这里,我也不禁迟疑了一下:“真的,他怪之极矣,他现在专心在从事一项研究,可是却全然不知他研究的课题是什么,只知──可能和研究神经不正当者的精神状态有关。” 齐白吐了吐舌头:“单是这一点,已经不知有多少东西可以研究了。” 那一晚,我们的讨论到此为止,第二天一早出发,齐白的神态,又变得十分神经质,不是自言自语,而且向我说了几百次:“你千万别透露我没有蒙着你的眼,也不要得罪他。” 他又叮嘱了几百次:“到了那山洞外,你总得让我把双眼蒙上才好。” 开始时我还答应他几下,到后来,简直懒得出声。我有我自己的想法──那晚上,我和白素还是再讨论了一下,都觉得齐白所说的那个“建文帝”,真是一个鬼的可能性少之又少,“鬼上身”──灵魂干扰了脑部活动的可能性最大。那种情形,不少精神病患者,也有那种自以为是历史人物的病症,所以,我们又隐隐感到,“建文帝”和费力医生,也大可能有关,更何况费力那么奇特,那么凑巧地问及了建文帝的下落。 开始的一段路程,并没有什么可以记述,在残旧的飞机中到达了一个自空中望下去,一片灰扑扑的城市──城市都有生命,是生气勃勃,还是奄奄一息,最好的观察角度是居高临下。 然后,齐白进行了一些手续,我们就开始进山。带的装备并不多,因为齐白说:“到了那巨宅,应有尽有,你决计想不到,在多层蜡封之下,过了几百年,肉干果脯,仍然香味扑鼻,酒,那是真正的陈年老酒。” 齐白又说:“那地方,真可以作长久居住,朱元璋为他的孙子设想得很周全。” 我“姑妄听之”,反正入山不会很深,我和齐白都很有野外生活的能力,带少点装备,赶起路来,自然可以轻松许多。 入山第二天,就看到了那条灌木带,从一个小山头上向下看去,倒真是奇景,那种灌木有着比其他树木更深浓的绿叶,所以看过去,像是一条其长无比,浓绿色的带子,一直伸展向前,蔚为奇观。 我们就沿着灌木带向前走,第二天晚上,月色很好,我们的兴致也不错,都不想太早休息。夜静到了极处,每一脚踏下去,踏在草上,都发出“刷”的一下响,走得快,“刷刷”的声响就急骤,走得慢,声音就缓慢,四面山影高耸,在感觉上,彷佛是到了另一个星球一样。 午夜过后没有多久,就听到了潺潺水声,齐白紧张了起来:“快到了,你把双眼蒙起来吧。” 我摇头:“何必那么早,见到了你所说的那座山崖再蒙不迟。” 齐白坚持了一下,可是拗不过我,只好作罢,他像是心事重重,唉声叹气。没有多久,就看到了那股山溪,溪水在月色之下,闪闪生光,清幽之极,又不多久,就看到了泉源,有一堆乱石在泉源上,据齐白说,那是故意堆上去的,但仍然看不出人工的迹象。再向前看去,前面不远处,果然有好高的一座山崖,黑压压地,像是将整个天地一下子切断了一样。 我向前急走了几步,想奔上那堆乱石头去,可是齐白却陡然一伸手,拉住了我,他的动作那么突然,我向前冲出的势子又急,以致两人一起跌向地上,我正想叱责他,他已疾声道:“别响,有人出来。” 我们两个人跌倒的地方,正好是两块大石之间,可以看到那山崖的情形,只见完整的山崖上,有一处地方,现出了一道石门来。 那情景,十足和一些古装电影中看到的一样,可是身临其景,不觉有趣,只觉得诡异。 那暗门不是很大,个子高的人,出入可能还要低着头才行,果然,门才打开,就看到一个,低着头,从暗门中踱了出来。 我伸手在齐白的肩头拍了一下,表示对他的感觉敏锐表示钦佩,刚才我就完全未曾觉出有什么暗门移动的声响。 那人一出暗门,挺直了身子,看来身形相当高,穿着一件刺绣十分精美,在月光下看来,也觉得华丽无比的锦袍,齐白震动了一下,在我的耳际,以极低的声音道:“就是他──他找到了存衣服的仓库,你看看,除了皇帝之外,谁有这样的锦袍?” 我也用极低的声音答:“我没有否认这里是皇帝的行宫,但不以为他是皇帝。” 齐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那人指了一指,那人向前走了几步,背负着双手,昂起头来,月色之下,看得十分分明,他神情忧郁,紧蹙着眉,像是有无限心事,望着明月,发出了一声长叹。 那一下长叹声明中,倒的确充满了国仇家恨的感慨。我虽然早肯定那是人而不是鬼,但是由于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诡异,所以还是忍不住,先向他所站处的地上,看了一下──目的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影子。 当然有影子,正常得很,由于月色明亮,所以影子看来也清晰无比。 我碰了齐白一下,向前指了一指,示意他去看那人的影子,齐白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我早就说过,他是结结实实的。” 我第一次听齐白说“一个结结实实的鬼”时,还真不容易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如今,这个结结实实的鬼,就在我的面前,自然再明白也没有。 这时,那人在连叹了三声之后,忽然发出了一下长啸声;其实,我只能猜测那是他在仰天长啸,而事实上,他发出的声音,十分难听。一点也不优美,倒有点像丧家之犬的悲嚎。其所以使人知道他是在长啸,是由于随着那一下怪叫声,月色之下精光一闪,他在身后的手,移到了身前,手中竟然握着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 那柄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精光闪闪,夺目之极,在月色之下,更有一股阴纯之气,叫人看了不由自主,心头生寒。 他提剑在手,摆了一个架式,左手捏着剑诀,舞起剑来,倒也中规中距,一面舞,一面还在不断发出那种难听之极的嚎叫声。 约莫舞了十来分钟,他提起剑来,向身边一株小树砍去,“嚓”的一声,手臂粗的小树,一下被砍断。我心中一惊。这柄剑那么锋利,要是在一个疯子的手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小树断下之际,那人恨恨地道:“恨不能杀反贼如断此树。”接着,他又是一声长叹:“可恨太祖高皇帝,南征北讨,打下大好江山,竟断送在我的手里。” 他恨声不绝,神情也在逐渐加深痛苦,突然之间,又是一声大叫,接着一声长叹:“真无面目见高皇帝于泉下。” 说着,他双眼瞪得极大,一咬牙,竟然提起那柄锋利无匹的宝剑来,向自己的脖子便割。 突然之间,会起了这样的变化,我和齐白两人怎么也想不到,那柄剑如此锋利,抹上了脖子,就算一时不死,荒山野岭之中,上哪里去找医生?而我们和他相隔至少有三十公尺,想要出手从他的手中夺下剑来,是怎么都来不及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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