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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他神色更难看,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这就是祟物!一定是!”

  原振侠也觉得,这样的一具小棺材,埋在大厅的地下,一定大有古怪。他问:“里面是甚么?”

  仲大雅伸手在头上拍打了一下:“我一拿到手就想到了你,竟然没弄开来──你不介意就在你这里,打开它来看一看吧?”

  原振侠是百无禁忌的人物,自然不会介意。他和仲大雅一起进了厨房,找到了一些工具。他仔细打量着那具小棺材,找了一枝铁扦,向仲大雅望了一眼──用这样的铁扦来撬,会损害棺材。

  仲大雅愤然:“有斧头,我就将它劈了开来!”

  那是表示他不在乎棺材的损坏,只想看清楚小棺材之中是甚么祟物!棺盖和棺身,严丝合缝,十分紧密,铁扦根本插不进。原振侠又用凿子,先凿出了一个隙缝,才把铁扦插了进去。先是他一个人,用尽了气力,也撬不动,仲大雅来帮忙,两人合力,才发出了刺耳之极,听了令人牙齿发酸的“轧轧”声,把棺盖吃力地撬了开来。钉着棺材的钉子竟超过十五公分长,十分粗大,共有十八根之多。

  在撬起棺盖来的时候,原振侠和仲大雅两人不时互望,都有诡异莫名的感觉。

  等到棺盖撬开,原振侠先小心翼翼,把棺盖翻过来放好,因为那十八枚粗大的铁钉,仍然十分锐利。当然,两人的视线,第一时间,便向棺材中望去,一看下去,他们都呆了一呆!

  他们虽然未曾讨论,可是都曾设想过,棺材之中的祟物是甚么。可能是一些法器,或者是干了的动物尸体,甚至,棺材中就是一具童尸,也不足为奇。可是却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棺材之中是一迭长方形的纸,或者说是一本书,其实,最正确的说法,是一本帖。

  对于“帖”,现代人都不是很熟悉了。帖是一长条纸,折迭起来,既可以一页一页翻阅,又可以把它拉成一长条的一种纸张装订方式。这时,在棺材中的,就是一本帖,约有五公分厚,十来层纸,帖面上,用朱砂写了一个十分惊人的“偿”字,朱砂历久而色不变,看来仍然鲜红,也就格外触目。

  原振侠和仲大雅同时伸出手去,原振侠看到仲大雅也伸手,就缩回了手来。

  仲大雅将那本帖取了出来,他行事十分镇定,并不立即打开,先把帖放到了桌子上。

  原振侠看到取出了那本帖之后,棺材中再无别物,也来到了桌子边。仲大雅这才揭开帖的第一页来。

  帖一揭开来,可以看到一左一右两页,两人的视线盯在那两页上,心中诡异之感更甚。一左一右,竟然各以白描的笔法,画了一个无常鬼!白无常在右,黑无常在左,无常鬼诡异的面貌,在简单的线条之下,十分生动。

  这又是一个意外。仲大雅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手指有点发抖,指着无常鬼的画,不知说甚么才好。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他不说甚么,只是又伸手,揭过了这一页去。又显示出来的两页,却全是十分工整的毛笔字,字相当大,每一个字都有拇指头大小,两页加起来,至少有三百字。

  仲大雅和原振侠屏住了气息,去读那些文字。文字是文言文的,仲大雅当然没有问题,他向原振侠望了一眼,原振侠也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可以读得懂。他们很快地读完了这两页,又揭了过去,再去读下面的,就这么一直读下去。

  帖总共有十页,到最后一页,他们又看到了一个具名。在这个具名之上有一句话是:“以上所述皆属事实”,具名是姚正年。

  这姚正年三个字,看来呈一种异常暧昧的赭红色。原振侠是医生,一看就可以看出,那是用血来签署的。

  这时,他们都已看过了那十页文字中所写的内容,自然也知道何以这个姚正年,要用鲜血来签署自己姓名的理由。原振侠在看那些文字的时候,双手撑在桌上,垂着头,这时看完了,他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仲大雅也一样,剎那之间,屋子中静到了极点。过了一会,才听到了“答”、“答”两声响,有两颗大汗珠,落到了桌子上。

  原振侠这才陡然震动了一下,抬头向仲大雅望去。只见仲大雅面色灰败,满面是汗珠,也垂着头,所以汗水流到了他的鼻尖,就凝成了一大滴,向下滴来。

  原振侠自然知道,文字记载的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十分大。事实上,别说这件事对仲大雅有直接的关系,就算是原振侠,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看了之后,也为之震惊不已,好一会不能动。自然,后来原振侠知道,记载着的这件事,和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原振侠叫了仲大雅几声,仲大雅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便扶着仲大雅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了他一杯酒。本来十分强健的这位不闲老人,这时,看来却虚弱无比。

  在仲大雅喝酒的时候,原振侠指了指那本帖,安慰仲大雅:“照这上面所记载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仲大雅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突然紧紧握住了原振侠的手,颤声哀求:“帮助我,原医生,帮助我!”

  原振侠义不容辞,一口答应:“当然!当然!”

  要明白仲大雅何以如丧考妣,要明白他要原振侠帮助的是甚么,自然先要明白那本帖上的十页文字,记载的是一件甚么事。

  这件事,可以有一个标题:“一对好朋友,在遇到了黑白无常后的遭遇”──原题是“黑白无常相遇记”。一开始的一句话是:“余与仲文量,总角之交,允称莫逆。”

  在这里的第一人称的“余”,自然是最后署名的姚正年。也就是说,姚正年和仲文量两个人,自小相识,长大了之后,又是好朋友。

  仲文量,自然是仲大雅的祖先。接着,就叙述了他们两人,如何奇特地竟然见到了黑白无常的经过,和以后事情的发展。怪诞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真正匪夷所思之极。

  下面把整个故事化成现代语文──后来仲大雅和原振侠又曾讨论过,他们两人的意见,会在叙述当年怪事时,在适当的时候一并纳入。

  仲文量和姚正年是一对好朋友,都中了秀才,准备进一步在科举上求取功名,所以一起寄居在一座庙宇中。那座庙宇建筑相当大,可是僧人并不多,香火也不盛,所以十分清幽。古代的士子,很流行寄居在庙宇中攻读,著名的故事《西厢记》中的主角张君瑞,就是由于寄居在普济寺之中,才有机会看到了崔莺莺的。

  记载在后文说得相当明白。仲大雅应该是仲文量的第六代孙,推溯起来,仲文量大约是两百多年前的人。那是清朝中期,太平天国之乱还没有发生,从记载中的景物来看,应该是在中国的长江以南。记载中仅有一个河名:“琴川”,所以那应该是江苏省的常熟。常熟附近有七条河,如古琴之弦,所以名为琴川。

  一对好朋友在庙中攻读,吟诗作对,倒也其乐融融。如果不是有黑白无常的出现,那么他们可能都有功名、做官,可是黑白无常的出现,却改变了他们的一生。

  黑白无常的出现,情形十分怪异。那是在一个晚上,他们两人正在一个院子中,仰观星象──可能是夏天,才有这种生活情趣。

  忽然,院子的一角,出现豁然巨响,声音不是十分大,可是相当惊人。姚正年的记载是:“声如裂十匹帛,脆而不尖。”

  不管是甚么声音,总之一下声响之后,两人循声看去,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他们看到,院子的一角,靠近墙处,地下裂了开来。裂开的是一个狭长形的缝,自那裂开之处,有大蓬萤光向上映射。

  庙是筑在山上的,在提到琴川的时候,曾有一句是“俯瞰山下,琴川历历在目”,再上一句是“寺居风光大佳”。筑在山上的庙,院子的下面是山,怎么会裂了开来,而且有光冒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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