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爱神(10)_倪匡

一〇

　　黄绢向原振侠望来，征求他的意见，原振侠冷冷地道：“他说在驾驶室的荧光幕上，看到了一个女人！那荧光幕是和计算机联结的，并不是甚么闭路电视的荧光幕，就算有人可以‘进入’计算机，也绝不能在计算机的终端荧光幕上现身！”

　　黄绢也不禁“啊”了一声，她并没有听出这个破绽来。

　　计算机终端的荧光幕，和普通电视的荧光幕，看起来差不多，但是实际上，差别极远。

　　要在普通电视荧光幕上看到一个人，可以有多种方法。最简单的自然是和录放机，或摄影机联系，也可以通过接收电波或碟影机等的设备，使人像出现在荧光幕上。

　　计算机的终端荧光幕上，自然也可以出现人像，但那必须先输入数据，编定程序，再通过自动的或人手的操作使之显现出来。那是一个相当困难的程序，绝不是甚么人想出现，便可以出现的。

　　那位海上的“拯救女神”虽然神通广大，但是“进入计算机”，在计算机的终端荧光幕上现身出来，还是难以想象的事，所以原振侠才说波尔船长是在撒谎。

　　在黄绢“啊”了一声之后，船长的脸色难看之极：“我自然知道两种荧光幕之间的不同，现在我只是在叙述事实，并不是在讨论科学！”

　　原振侠伸手直指着他：“你所谓的事实，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船长倒也针锋相对：“你的所谓不可能发生的事，恰好是我的真实经历——”

　　原振侠还想说甚么，黄绢已十分温柔地叫了他一声：“原！”

　　那一下叫声，令原振侠心突然向下一沉，剎那之间，非但没有了任何恼怒之意，反而心境平和宁静之极，甚至一下子就想到自己的态度十分不对——用普通的科学常识，来判断奇幻无比的事，自然容易得出“不可能”的结论来！

　　他和黄绢互相大有深意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在原振侠和黄绢眼神的接触中，原振侠又感到了一阵震动——甚至是一阵心悸！他这才知道，黄绢对自己，竟然可以有那么深的影响力，她一下轻柔的呼唤，她一个深情的眼神，都可以使自己的心情，在剎那之间，起那么大的变化！

　　他虽然震动，可是还是十分愿意自己的情绪受黄绢的影响，所以他立时向船长道：“对不起，我妄下判断，那是我不对——”

　　波尔船长用十分讶异的神情，望了原振侠片刻，才道：“不怪你，事实本来——就难以令人相信。”

　　黄绢取过了一瓶酒，轻巧地抛向船长，船长一伸手接住，喝了几口。

　　作为一个医生，原振侠立时可以从对方喝酒的那种神态中，看出波尔船长几乎已是酒精中毒末期的受害者了。

　　波尔船长伸手抹去了唇边的酒，继续说下去。

　　他定了定神，等到肯定了不是自己眼花之后，他反而镇定了下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甚么人在开这样大的玩笑！这种玩笑也开得的吗？

　　他一面想，一面已面对着荧光幕，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白衣女人，或者说，只是朦朦胧胧地看到了那个白衣女人。

　　因为那白衣女人像是在浓雾之中，所以脸面不是很看得真切。可是她的动作又能看得十分清楚，只见她伸手向下指了指，示意他去看她所指之处。

　　在那一剎间，虽然是经验极其丰富的波尔船长，也实在无法理解发生了甚么事。

　　在他参加航海事业之前，他已经听到过不知多少有关航海的传说。老一辈的人喜欢说：在大海之上，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长时间的航海生涯之中，他也几乎可以完全承认这句话了，但是眼前的情景，却还是他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接受的！

　　一个女人，在计算机的荧光幕上出现，而且分明还想和他交谈、沟通！这个女人看来如此虚无飘渺，像是真实的存在，又像是只是个幻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再问自己，一再用力抚摸着自己的脸，盯着荧光幕看着。

　　由于荧光幕上的女人，动作是如此简单和容易明白，所以他不由自主地问：“你——你想要我看——甚么东西？”

　　他喃喃自语地问上一句，可是荧光幕上那女人，竟然立即作了一个“是”的手势，并且点着头，手指仍然坚决地指着下方。

　　这不禁令船长全身在剎那之间充满了寒意，就算曾喝了很多酒，这时也酒意全消了。他双眼睁得老大，就在这时，荧光幕的下半截，出现了绿色的闪光，闪光迅速化为文字。他是经验丰富之极的船长，自然懂得如何去看计算机上的文字，而一看之下，他心中更是骇然之极！

　　现出来的文字是：“请使用自动驾驶系统，我会使计算机控制船只，驶到该去的地方！”

　　在那一剎间，波尔船长的思绪真是混乱到了极点，他的唯一反应，是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头。

　　可是怪异的事还在进一步发展，那女人像是看到了他的怪动作一样，竟然用一个十分娇媚的姿势，掩着嘴笑了起来。

　　波尔船长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她动听的笑声！事实上，他当然没有听到甚么声音，只是那女人纤手掩嘴，细腰轻摆的神态，使看到的人，自然而然想到了她正在娇声发笑的条件反射而已。

　　他的眼瞪得更大，那女人突然向前走来，他不由自主，身子向后仰了一下，像是怕那女人自荧光幕中突然走出来一样！

　　那女人突然移近，这情景虽然不可能，可是他确然看到那女人在移近，就像有一具摄影机对准了那女人，而又变动了焦距，把影像移近了。一下子，变成了她的脸部特写。

　　船长的怔呆，至此可说已到了他一生中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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