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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他道:“将军,请脑科医生来,问题不大,但是那些精密仪器,却没有可能从瑞士和巴黎的医院中拆卸下来。所以,医院方面的意见——”

  将军再次怒吼:“别理会医院的意见,敌人正希望我离开自己的国家,好对我不利!”

  罗惠摊了摊手,道:“我们国家的医疗仪器不够,单是医生来,作用不大!”

  将军的手指直伸到罗惠的面前,叫道:“作用不大,比没有作用好!小心我将你这个高级顾问贬职,贬你替我驾车!”

  这种威胁,罗惠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只是耸了耸肩,然后,尽他的可能,去执行卡尔斯将军的命令。

  “所以,我父亲就从巴黎,到了卡尔斯的那个国家!”黄绢的神情有点忧郁。

  原振侠用一种不明白的神情望着她。黄绢不等原振侠开口,就道:“是的,我父亲可以完全不受那个将军的威胁,也不必贪图金钱,但是当罗惠来对他一提起时,他立即就答应了。当我知道了他的决定之后,当晚,我曾和他,在他的书房中,谈及这一个问题。”

  黄绢略顿了一顿,望着原振侠。原振侠始终觉得这位美丽的少女,眼神中有着一股挑战的意味,这和他的性格很相合。黄绢道:“你想不想听我们交谈的经过?”

  原振侠又点着了一支烟,其实他并不是想抽烟,只是他觉得下意识中,要在黄绢面前,装得更成熟点。他道:“当然想听黄教授为甚么肯去医治那个混蛋将军的原因,请说!”

  黄绢笑了起来。“混蛋将军”,那正是那天晚上,她对卡尔斯将军的称呼!

  “爸!”黄绢的声音相当高:“你为甚么要老远到非洲去,替那混蛋将军治病?你并不是一个出诊医生,而是举世推崇的脑科权威!”

  黄应驹教授咬着烟斗,对于女儿的问题,他暂不回答,而现出了一种十分奇诡的神情来。

  从任何角度来看,脑科权威黄应驹教授的地位是如此之高,对于罗惠转达卡尔斯将军的邀请,他一定会断然拒绝的。就算将军来到了巴黎,黄教授是否肯去参加会诊,也成疑问。

  而罗惠一到巴黎,不去找别的脑科医生,先来找黄教授,也是有原因的。他和黄教授是旧识,若干年之前,当他们两人都还年轻的时候,就在巴黎认识。那时,黄教授是一个穷学生,而罗惠已经是一个亡命之徒。

  他们认识的经过如何,可以不必查究,但两人之间的友谊,是毫无疑问的。其后,罗惠离开了法国,参加了雇佣兵团的工作,由于他的亡命徒性格,很快就爬升上去,成了雇佣兵团中出色的人物。

  黄教授望着他女儿,缓缓地道:“罗惠来找我,我和他是老朋友了,不想他为难!”

  黄绢摇着头:“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绝不是你要到非洲去的理由!”

  黄应驹又小心地望着女儿,心中在说:对的,她不再是小孩子了,但是真正的原因,是不是要告诉她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不再用表面的理由敷衍你。真正的理由是,我对卡尔斯这个人,极有兴趣,早就想有一个机会,详细地检查他的身体。如今有这样的可能,我绝不会放过!”

  这个理由一说出来,令得黄绢极其惊讶,令她也小心地打量她的父亲。

  黄应驹教授的外表和他的权威十分相称,中年人的威严、学术上的成就,在他的身上表露无遗。虽然心理学家说,任何男人在潜意识中都会有顽童性格,但黄教授是绝不会有的,他应该和掌声如雷的演讲、厚厚的著作连在一起。可是这时他说的理由,却像是顽童可以得到心仪已久的玩具一样。

  黄绢不禁笑了起来,道:“为甚么你会对这个人的身体有兴趣?他是超人?”

  这分明是一个开玩笑式的问题,可是黄教授对这个问题的反应,是在认真地思考。黄绢有点不耐烦,正想再问,黄教授已经道:“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他是一个十分奇特的人,在他的身上,有着现代医学所无法解答的问题!”

  黄绢道:“是,他奇特,他是一个独裁者!”

  “他的行为与我无关,”黄教授仍然很认真:“我说他奇特,纯粹是由于他身体的结构,一定有特异之处。”

  黄绢呆了半晌,心忖:父亲一再如此强调,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她虽不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但是也多少可以听出一点因由来,尤其她是一个思路十分缜密的人。她立时问:“爸,你和这个将军,以前曾见过?”

  黄应驹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才道:“是的!”

  黄绢更是奇怪:“爸,那怎么可能?你一直在法国和日本,所从事的工作,和一个独裁者相去十万八千里,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黄教授笑了起来:“孩子,将军不是生下来就是将军,我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学者!我过去有过一段经历,是你出世后才不久的事,我一直没和你提起过。”

  “哦!”黄绢感到有点委屈,她一直以为,他们父女间的感情极好,是无话不谈的。

  黄教授挺了挺身子,然后,又将他自己整个埋进了安乐椅中,道:“那时,你才出世不久,还没有满周岁,你母亲竟然离我而去——”

  黄绢扬了扬眉。她从小就没有母亲,这一点她是知道的,每当她问起之际,父亲总是淡淡地回答:“你很小的时候,你母亲就离开了我。”

  直到这时,黄绢才从父亲的神态和语调中,体会到了当年母亲的离去,对于父亲的打击是多么大!

  黄教授将烟斗轻轻地在手心上叩着,续道:“那令我伤心极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受了这样的打击,一定早已自杀了!”

  黄绢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父亲的手。黄教授的手在微微发着抖,过去的岁月虽已过去,但是心灵上的创伤,看来还随时可以渗出鲜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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