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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地球上实在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罪恶!”

  说了之后,他总算没有继续发挥,就接着说下去:“我到那地方的时候,情形刚开始转变──”

  请各位注意,以下是温伯如大段大段的叙述,我在经过了一定程度的精简之后,记述下来。

  在他的说话过程之中,我和温宝裕都问了很多问题,我也选择主要的记述在下面。

  这些问题和温伯如的反应,我都加上括号,以免紊乱。

  而温伯如当时在说的时候,他说的情形又怪异,他说得没有甚么系统,经过我整理精简之后,也还可能相当乱。不过好在他所说的一切都没有脱离“思想逆转”这种现象的范围,所以应该不难明白。

  温伯如在说了“情形刚开始改变”之后,顿了一顿,忽然又道:“我先说说那地方原来的情形。”

  我想请他长话短说,可是温宝裕显然明白他父亲说话的习惯,所以推了我一下,向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打扰。

  我就没有再出声,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温宝裕着亮了灯,又泡了茶,温伯如双手捧住了温宝裕递给他的茶杯,神情很满足,开始他的叙述。

  他道:“那地方本来充满了罪恶,各种各样的犯罪行为都有,社会治安差到极点,每天都有人死于各种形式的谋杀、暴力抢劫、伤害等等,更是家常便饭。弱小者和普通的女性,安全更没有保障,从六岁到八十岁的女性,都会受到变态者和兽性勃发的强奸犯的侵犯,有的被杀害,有的下落不明,成为失踪人口。警察的数字不断增加,监狱里关满了各类罪犯,法律虽然完善,而且也很严厉,可是并不能压制恶人的犯罪行为。而更可怕的是由于罪犯在犯罪之前毫无迹象可循,所以无法防范,普通人就只好成为罪犯恶行下的牺牲品。所谓经过了几千年进化而来的‘文明社会’,其实和原始森林没有分别,一样是弱肉强食。当好端端在路上走,忽然遇上了抢劫,要是反抗就会送命!”

  温伯如越说越是激动,他的话听起来确然相当可怕,不过我并不感到甚么特别。因为他说的情形,就是目前地球上人类社会的普遍情况──地球上上万个由人类社会组成的城市,每个都是如此,并无例外,地球人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状态之中,所以并不値得大惊小怪。

  而且如果从“弱肉强食”这一点来看,强盗抢劫、强奸妇女、各种谋杀──等等罪行,只不过是小蔫哉的小罪。还有更大规模的弱肉强食行为,在公然进行。例如组成大商业集团的奸商,对弱小者的侵犯掠夺伤害,就远在一般强盗之上。而到了登峰造极地步的,当然就是打起各种旗号可是原则不变都是用军队警察来维持的强权统治。在强权统治之下,种种恶行甚至于都以法律的名义来实行,黑白顚倒,至于极点。

  比较起来,温伯如所说的那个地方的情形,还不是人类社会中最可怕的情况。

  所以他虽然说得很激动,我却听得有些不耐烦,故意大声喝茶,又站了起来。

  温伯如瞪了我一眼,继续道:“我去到那地方的时候,所有人、所有的传媒都在讨论一件怪事,怪事发生在三天之前的午夜,眞可惜我没有亲历其境,不过既然所有人都这样说,也可以相信这本来是无法使人相信的怪事,确然曾经在三天之前发生过。”

  (听到这里,我忍无可忍,大声问道:“究竟是甚么怪事,请你这就说出来。”)

  温伯如向我挥了挥手,示意不要打岔。

  他道:“那怪事是,三天前的午夜,那地方每一个人都听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所说的一番话。”

  (才听他说了这两句,我就忍不住摇头。这两句话听来很简单,绝不高深。可是就在这两句简单的话中,却处处都违背情理不合逻辑,根本不能成立。听了之后,使人怀疑自己是在精神病医院之中。)

  (只要略想一想,就可以知道“每个人都听到”这种说法,就已经大有问题,因为既然在“午夜”,就必然有很多人已经睡觉,不可能听到有人说话。而且说是听到了有人说话,却又“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更是不知所云至于极点!)

  (我向温宝裕望了一眼,温宝裕恰好也向我望来,而且低声问道:“你知道他在说些甚么吗?”)

  (我回答:“我能把他说的话倒背出来,可是我不知道他在说些甚么。”)

  (温宝裕苦笑。)

  温伯如在继续,而且越说越不象话:“没有人知道他们听到的话是谁说的,只知道那声音又权威、又庄严,所以虽然他们完全不相信他们听到的话,却还是相信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忍无可忍,温宝裕显然是怕我发作起来他父亲会更难堪,所以抢着道:“爸,你在胡说八道些甚么啊!”

  温伯如本来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地在说着不象话的话,一下子给温宝裕打断了他的话头,怔了一怔,像是一时之间脑筋转不过来,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温宝裕神情很难过,显然他也看出他父亲的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他走向他父亲,道:“爸,我看……别再说甚么了,卫先生很忙,不要耽搁他的时间──”

  温宝裕已经说得很委婉,我也趁机老实不客气大点其头,很明显地表示同意温宝裕的话,以为温伯如会明白,就此放过我们──实在不知道他再说下去,会说出甚么样的话来。

  连“不相信听到的话,却还是相信了”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要我们继续听下去,实在太过分了!

  却不料他根本不看我,瞪着了温宝裕,大有怒意,斥道:“你少胡说八道!卫先生正在追究而没有结果的事情,我可以用我亲身的经历提供他宝贵的资料,我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重要之极,他忙的是甚么,还不是对不明白的事情去寻根究柢,怎么会没有时间听我的话!”

  这一番老子对儿子的训斥,绝对是有板有眼,说得温宝裕连连眨眼,诺诺连声。

  我在一旁,感到啼笑皆非、尴尬之极。他们儿子说老子胡说八道,老子又说儿子胡说八道,究竟是谁在胡说八道,本来都不关我的事,可是我却偏偏要听下去,眞是无辜受难。

  温宝裕回头向我苦笑,我也只好向他苦笑。

  温伯如连喝了几口茶,才算消了气,向我道歉:“小孩子胡说八道,卫先生别见怪。”

  我只好道:“小宝也不是小孩子了。”

  温伯如向儿子瞪了一眼,虽然神情还颇有“小孩子眞不懂事”的意思,可是眼色之中,却充满了关切之意,这种父子之情,倒也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

  我感到无可奈何,向温宝裕做了一个手势,表示既来之、则安之,且让他继续说下去。

  温宝裕神情极度感激,几乎没有当场向我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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