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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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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他才叹了一声:“就算是我妈妈,我带她来看你,你也不至于闭门不纳吧!” 我刚想说“千万别试,眞有可能”,话还没有出口,陡然想起:温宝裕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难道── 我想到这里,疾声道:“难道令尊是要我去见他?” 温宝裕的神情尴尬之极,可是尴尬还尴尬,他还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又好气又好笑,普天下都说我卫斯理架子大,可是比起那位温先生来,显然差之远矣。他有事情要见我,还要我去找他,眞是悖于常情。对于温宝裕有这样的父母,我不禁寄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温宝裕双手掩脸,像是没有脸面和我说话。 我趁这时候,迅速地在想:温宝裕的父亲,究竟是甚么样的一个人? 结果很令人吃惊──我和温宝裕这样熟,可是对他父亲的印象却模糊得像一个淡淡的影子。 我当然应该见过他,可是记不起是一次还是两次。温宝裕当然介绍过他的名字,可是我忘记了。他的样貌如何,除了可以肯定有五官之外,其他完全说不上来。 我也只知道他有一家祖传的中药店,可是看起来他完全不理业务──管理店务的理所当然是八面玲珑到了无所不能地步的温妈妈。 当一个本来就很平凡的男人有了一个出色精明能干的妻子之后,他自然而然就会渐渐在他人心目中变得模糊,甚至于自然而然不觉得他的存在。 这就是我一听到温宝裕说他父亲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我自然有那种反应的原因──重要的事情都落在温妈妈身上了,他还会有甚么重要的事情。 他甚至于甚么事情都不必做,而事实上温宝裕对我说过,他父亲确然是甚么事情也不做。 想来想去,印象最深的一点,是温宝裕曾经告诉过我,他父亲自己取了一个号,叫做“伯如”,很是自得。温宝裕来问我有甚么特别的意义,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有一次和白老大闲谈,说了起来,白老大道:“好!有意思,伯如,温伯如,倒过来读就是如伯温。那意思就是他如同刘伯温一样,上自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此君很是自负。” 当时我觉得很难将这位温伯如先生和“自负”这样的形容词联系起来,所以一笑置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候,他要召我去见他,又岂止是自负而已,可见白老大很有知人之明。 在我想那些的时候,温宝裕慢慢地把双手放下来,缓缓地道:“我和我父亲不算很亲近──父亲和儿子之间的感情,大多放在心里,我只知道他从来也没有不顺过我的意思,也从来没有向我提出过甚么要求……所以这次他要这样……我冒死也要替他做到。” 温宝裕说话之夸张,眞是无以复加,我又好气又好笑:“何致于要冒死!” 温宝裕长叹一声,看起来眞有些死到临头的样子。 我道:“令尊一直在做甚么?” 虽然这样问也很不礼貌,可是我必须知道这位温伯如先生究竟在干甚么,才能决定是不是去看他。 温宝裕也知道这个问题很重要,所以他认眞地想了一想,才道:“他这些年来,一直隐居在郊区别墅之中,在研究学问。” 温宝裕回答得很认眞,所以我也不便取笑,不过“研究学问”这样的说法,可大可小,爱因斯坦研究出“相对论”是研究,小孩子研究如何使蟋蟀善于战斗也是研究,我当然要进一步弄清楚。 于是我问:“他在研究甚么?” 温宝裕想了一想:“他在研读大量的中医、中药的书籍,所看的书,范围极广,难以想象──”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说干脆一些,他究竟在研究甚么?别对我说你不知道!” 温宝裕见打不过马虎眼,只好长叹一声,回答了我一个字:“梦。” 我怔了一怔,望着他,等他做进一步的解释。因为一时之间我实在不是很明白。 当然我明白研究梦是怎么一回事。 从实用科学的观点来看,梦是一种生理现象,可是实用科学对梦这种现象的研究肤浅之极,完全无法解释梦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甚么要做梦,更不明白梦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所以有很多科学家正在从事梦的研究,至今还没有听说有甚么结果。 而从玄学的角度来看,梦这种现象变得神秘之极,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来阐设。有的说是前生的残余记忆,有的说是预感的一种方式,有的说是和灵界沟通的一种方法(托梦),有的说是人生的另一种境界(梦蝶)…… 许多说法之中,文学的、浪漫的、想象的成分居多,纷纷扰扰,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出所以然来。 当然也有很多人从玄学的角度在研究梦,可是想来想去,温宝裕的爸爸都不像会是一个研究梦的人,所以我很不明白。 温宝裕在我的注视之下苦笑:“我也不知究竟,只是有一次他告诉我他在研究梦而已。” 我摇头:“听到了他这样说而你不进一步发问,这太不像你了。” 温宝裕道:“我是问了,可是他说我程度不够,说了我也不懂,不必对我多费唇舌……或许他认为你的程度够,所以他才有话要对你说。” 这小子趁机拍马屁,我笑了一下:“这样说来,是完全不关你的事情的了?” 温宝裕举起手作罚誓状:“我只是奉父命行事而已。” 我笑道:“看在你这个二十五孝的孝顺儿子份上,我就走一遭又有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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