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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由于这种事实在太怪,所以我话说到了一半,竟然无以为继,难以说下去。

  这次,轮到温宝裕自己入魔了,他道:“小说笔记之中,颇多异物成精的,有没有鸡成精的?”

  白素居然并不驳斥小宝的这种想法,道:“《聊斋志异》之中,有一些鸟类成精的记述,鹦鹉、秦吉了等等,不过没说有鸡。”

  这时,我脑中很是紊乱,忽然想到,我在鸡场要对付那公鸡之时,黄堂曾说那公鸡是“积年成了精的”。黄堂这样说,自然只是说那公鸡不好对付,不是说那公鸡真的“成了精”。

  “成精”,在传说中,有一个特定的公式,不论是甚么生物,甚至不是生物,都有可能成精——“扫把精”如此著名,扫把就不是生物。

  成精有一个特定的过程,或吸收日月精华,或积年累月,或受了高人点化等等,但是所有的记载都含糊不清,没有说出一个最重要的重点:为甚么世上那么多狐狸,绝大多数都没有成精,只有少数成了精,可以在大显神通之余,被人尊崇为狐仙呢?

  固然,成精要经历一个过程,但是最早的契因,又是甚么?

  从来没有人提及过这一点,也从来没有人探讨过这一点。

  在成了精之后,不论原来的形体是甚么,公式化的,一律可以化为人形,以人的外形进行活动。人类除非有照妖镜之类的法宝,又或者是有特异功能的高人,不然,无法觉察。

  在人的面前,成了精的一切,以人的形态活动;在人看不见的情形之下,成了精的东西,有时会现出他原来的形体来。

  我思绪杂乱地想到了此处,突然又想到了故事一开始时就提到的那个问题来了。

  我不禁苦笑,因为这问题不会有答案。

  成了精的物体,现出原来的形体,这种情形称作“现原形”或“现身”——这个词,早被广泛地应用在语言和文字之中,通常都知道那是甚么意思。

  这时,温宝裕提出了这问题,白素又应和,我把鸡提高了些:“你们的意思是这鸡成了精?”

  白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突兀地道:“你且放它下来。”

  我道:“怕它逃了。”

  白素道:“不妨,有神鹰看着,逃不了。”

  我点了点头,故意把手再提高了些,才松手。

  那鸡直跌向地,落在地上,才抖了抖身子,仍然伏着一动不动。

  如果鸡只也有身体语言,那么它分明是在说:“我豁出去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红绫和温宝裕齐声道:“真有点怪!”

  刚才,我把它提起来的时候,已经清楚地看到,它翼尖上钉上去的标志有着号码,正是三六五号。我在想,何可人特地把这五百六十只鸡,钉上号码,不知是有甚么用意?

  总之,这件事发展到如今,每一个情节,表面看来,都是平平无奇,普通之至。可是深一层探索,却又是扑朔迷离,全不可解。

  红绫已经有点不耐烦起来:“我们总不能一直看守着它啊!”

  我知道红绫口中的“我们”,是指她和神鹰而言,并非指她和我们等人。我还没有响应,温宝裕已经找出了一捆绳子来,我道:“只怕绑不住它,得去找一个铁笼!”

  温宝裕道:“有铁笼,我去拿!”

  他一阵风也似,卷了出去。

  §九、监视

  温宝裕的巨宅,是陈长青留给他的,规模极大,上下五层,还有地窖,里面甚么都有,有铁笼,也不足为奇。

  我仍然盯着那母鸡看,它仍然一动不动。我思绪紊乱,不免又有“入魔”之想:“这怪鸡,要是真的成了精,幻化人形,不知会是甚么样的?”

  白素笑道:“当然是一个美女——大多数的妖精都是美女,要不然,妖精怎么在某些女人的语言之中,就成了美女的代名词了呢?”

  我又道:“何可人她——”

  我只说了一半,就被我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所以住了口。

  白素也怔了一怔,这才道:“你的意思是,何可人她,她——她——”

  白素也无以为继,因为这种事,平时在生活中都不会出现,自然用语言也较难表达。

  我却已明白了她知道了我的想法,所以用力点头。

  白素吸了一口气:“她——发现了那些鸡全成了精?”

  我自己也感到那太荒诞了,所以反问:“你看有这个可能吗?所以她才把它们都编了号,把它们送到市场去宰杀,又不让其中有一只漏网!”

  白素在思考我提出的这一点假设,这时那母鸡忽然站了起来,又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发出了一串古怪的声响,听来竟然有点像是冷笑。

  不管怎样,那母鸡这时的动作,是对我和白素对话的反应,应无疑问。

  白素也注意到了这情形,两人互望,都有骇然之色,我道:“它如能懂得鹰的语言,那么,也就有可能懂人的语言。”

  白素立即同意了我的说法,她已在向那母鸡问:“你懂我们的话,是不是?你表示一下,懂我们的话,相信对你本身有好处。”

  同样的话,白素连说了三遍,可是那母鸡十分可恶,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回忆起当年我和白素一起对付那只老猫的往事,就冷冷地道:“别理它了,等它自己考虑,它要不作表示,一宰了之。杀鸡拔毛,又不是甚么新鲜事,每天被杀的鸡成千上万,谁在乎它这一只!”

  我这话,在恐吓程度上也够高的了,可是那鸡仍是一动不动。

  一个人不肯说话,或者还可以有办法,可是一只鸡不肯有反应,有甚么办法?

  我用足尖轻轻踢了它一下,它顺着我踢的势子,滚动了一下,就像是一堆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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