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39)_倪匡

三九

　　我看出小郭的经历，绝不止，“在机场见到了金儿”那么简单，一定还有极其骇人的下文，所以我道：“先别讨论是不是有可能，听他说下去！”

　　戈壁沙漠立即附和，小郭吸了一口气：“我和他在人丛中相遇的情形，有点特别——”

　　小郭在机场见到金儿的情形，确然相当特别——他正在拥挤的人丛中走着，在想着心事，忽然有人伸手推了他一下，那人要是不推他，他就不会撞到那人的身上去了。小郭一抬头，刚准备说“对不起”时，他呆住了！

　　那个在他面前，高大俊美的男子，就是金儿！

　　小郭在那时，还全然不知道金儿有甚么怪异，但忽然见到了他，而且又是在李远故事发生的地点，总是极突兀的事，所以他脱口便叫：“金儿先生！”

　　那人的神情异特，但立即很镇定地回答：“先生，你认错人了！”

　　小纳听到这里，咕哝了一句：“若不是妄想症发作，就一定是认错了人！”

　　小郭冷笑一声：“卫斯理，请你代我说明！”

　　我沉声道：“认人是郭先生的本领，任何人，他只要见过一眼，再也不会认错——他也不会有妄想症，请别打断他的叙述！”

　　小纳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甚么。

　　小郭自信从不会认错人，对于这样说，自然令他很恼怒，他道：“我不会认错你，看来李远确曾在这里见过你，所以你才会进入他妄想的故事之中！”

　　小郭能够在那样的情形下，立即得出这样的推论，这令得我们都很佩服。

　　妄想症患者的“经历”，需要有因头作为引发。李远在拿骚忽然见到了金儿，就是诱使他发生那一段妄想的最好因头。

　　但何以金儿能同时在两个相隔万里的不同地方同时出现呢？

　　剎那之间，小郭的心头，疑云顿生。而那时，那人已转身要离开去，小郭一着急，大声道：“喂，你别走！”

　　他一面叫，一面伸手，就抓那人的手臂。其时那人已背向他，他抓住了那人的手臂，那人用力一挣，小郭自然而然，拉了那人一下。

　　这一拉，令得小郭如同遭了电殛一样——那人竟然一点重量也没有，整个人都向他撞了过来！

　　小郭的反应再快，在那种情形下，也只好自己也后退，机场人挤，他仓惶后退，立时撞到了别人，他身后传来了呼斥声。

　　小郭被那人背撞了过来，自然松手，只觉得那人撞过来时，软若无物，感觉怪异之至，他不由自主，大叫了一声，那人转过身来，向他作了一个鬼脸——

　　小郭在说到这里时，全身禁不住发颤，连声音都变了，我递了一瓶酒给他，他甚至打不开瓶盖来。

　　戈壁沙漠关心地问：“是不是那个……鬼脸，有点古怪……很可怕？”

　　小郭连连点头：“太可怕了，我想至多只有一秒钟，可是那人的脸，却变了至少七八次，变出来的形状，千奇古怪，甚么样的都有，根本不再是人的脸——或是任何生物的脸……我相信在那一秒钟，我连血都凝结了，可是我居然还听得他对我低声说：‘我说你认错人了，是不是？’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像一个蜂窝，许多小孔，都在动！”

　　小纳又想发表反对的意见，我制止了他：“听下去！”

　　小郭道：“等我定下神来时，那人的背影已在几步路之外，我咬着牙，虽然刚才的情形，令我惊骇莫名，但是我还是追了上去。”

　　小郭勇气可嘉，他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怪事，可是他还是追了上去！

　　前面那人越走越快，小郭咬紧牙关跟着，全然未曾注意周遭的环境。等到那人忽然站定时，小郭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条走廊中，并无他人。

　　那人站定之后，并不转身，只是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音。小郭倒也不敢太接近了，他尖声喝：“你是甚么？”

　　他不问“你是甚么人”，而问“你是甚么”，可知他心中的震惊，何等之甚。

　　那人居然有了回答：“你说呢？”

　　就在那人说出这三个字的一剎间，小郭看到了他一生之中最奇诡的景象！

　　照他的叙述，那个人忽然化为一股肉色的气体，自他的衣服之中升起来，在半空中，还维持着人形，约有半秒，就颜色变幻，消失在空气之中了！

　　说完了之后，他张大了口喘气，样子像是一个傻瓜，而我们听的人，也目定口呆，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人，忽然化为气体消失了，而且在这以前，他的脸，或是他的头部，竟然会随意变形！

　　我曾见过样子极怪的外星人，最怪异的莫过于“红人”——能把人吓成疯子，可是究竟那只是形状上的怪异，并不是形态上的怪异。

　　所有的生命形式，即使是不属于地球的生命形式，总应该是固体的（这是地球人囿于环境形成的观念），我也听说过，可能有液态的生命形式，液态的生命，已属于不可思议之至，但比起气化的生命形式来，总还可以想象。

　　气体而可以作生命的运行，而且，看起来，这种气化的生命形式，远比我们所熟知的生命形式，先进奇妙得多，至少，他可以随时在空气中消失。

　　这时候，我们几个人的思绪，都在循同一方向进行，想到的事都大同小异。

　　所以，一时之间，我和白素首先发出了“啊”地一声，戈壁沙漠叫了起来：“气体人，金儿是一个气体人，所以没有重量！”

　　小纳面色惨白，声音异样：“他在！他在！”

　　他的话，我们都明白是甚么意思，他是说，当我们进入金儿的住所时，金儿在他的住所之中，只不过因为他是气体人，和空气溶为一体，所以我们才看不见他！

　　戈壁沙漠又叫：“那些保险箱！”

　　那些保险箱被打开之后，除了小仙的相片之外，甚么也没有——当然不是甚么也没有，而是有气体的，既然有气体人，自然也可以有其他的气体！

　　气体可以达成生命的运作，那是最复杂的运作形式，自然也可以有其他的运作。

　　那是我们很难作进一步想象的情形。

　　小唐在众人喘息声中惊叫了起来：“小仙，那么小仙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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