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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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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子打量了我一眼,说出了一个数目字。 剎时之间,轮到我来尴尬了,那数字之大,实足令得我吃了一惊。当然,我不是买不起,但要我以可以买一只尽善尽美游艇的价钱,去买一只花瓶,我却不肯。 我忙道:“噢,原来那么贵。”胖子面色的难看就别提了,冷冷地道:“本来嘛!”我拉了老先生的手臂,从地上拾起手杖,走出了这家店子,拉了老先生转过了街角,背后才不致有如针芒在刺一样地难受。 我停了下来,道:“老先生,幸而你不曾打烂他的花瓶,要不然就麻烦了──” 我只当那老先生会有同感的。因为看那位老先生的情形,可能是千万富翁,但是我还未曾见过一个肯这样用钱的千万富翁。 怎知那老先生却冷冷地道:“打烂了又怎样,大不了赔一个给他,我还有一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它们原来是一对。”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道:“你说,店里的那只花瓶原来是你的?”老先生“哼”地一声,道:“若不是祖上在龙泉县做过官,谁家中能有那么好的青瓷?” 我一听得他如此说法,心中有一点明白了。 那一定是这位老先生,原来的家境,十分优裕,但是如今却已渐渐中落,以致连心爱的花瓶,也卖给了人家,所以,触景生情,神经才不十分正常。 然而,我继而一想,却又觉得不十分对。因为他刚才说,家中还有一只同样的花瓶,照时价来说,如果将之变卖了,也足可以令他渡过一个十分快乐的晚年了。可能他是另有心事。 我被这个举止奇特的老年人引起了好奇心,笑着问道:“老先生,那你刚才在店中,为甚么要打烂那只花瓶?” 老先生望着街上的车辆行人,道:“我也不明白为甚么──” 老者讲到这里,便突然停止,瞪了我一眼,道:“你是甚么人,我凭甚么要对你讲我的事情?”我笑道:“有时候,相识数十年,未必能成知己,但有缘起来,才一相识,使成莫逆了,我觉得老先生的为人很值得钦佩,所以才冒昧发问的。” “高帽子”送了过去,对方连连点头,道:“对了,譬如我,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了解──” 我心中又自作聪明地想道:“原来老头子有一个败家子,所以才这样伤神。” 那老先生道:“我们向前走走吧,我还没有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啦。” 我和他一齐向前走着,我知道,从每个人的身上,都可能发掘出一段曲折动人的故事来的,但从这位老先生的身上,所发掘出来的事,可能比一般的更其动人,更具曲折。 我听他问起我的姓名,便道:“不敢,小姓卫。”那老先生显然是一个性子很急的人,连忙道:“姓卫?嗯,我听得人说起,你们本家,有一个名叫卫斯理的,十分了得。” 我不禁笑了笑,道:“卫斯理就是我,了得倒只怕未必。” 那老先生立即站住,向我望来,面上突然现出了一种急切的神情来,一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我觉得他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我不知道他何以在剎那之间,如此激动,忙道:“老先生,你怎么啦?” 他道:“好!好!我本来正要去找你,却不料就在这里遇上了,巧极,巧极!” 我听了他的话,吓了老大一跳,他的口气,像是要找我报仇,苦于不知我的行踪,但是却恰好狭路相逢一样!我忙道:“老先生,你要找我,有甚么事?”我一面说,一面已经准备运力震脱他的手臂。 老先生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头子一生没有求过人,所以几次想来见你,都不好意思登门,如今既然遇上了你,那我可得说一说了。” 老先生道:“请到舍下长谈如何?”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他是有求于我,忙道:“那么,你请说吧。” 今天是年三十晚,本来,我已准备和白素两人,在一起渡过这一晚上的。但是我听出那老先生的语言,十分焦虑,像是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助他一样。所以我只是略想了一想,便道:“好的。” 老先生站住了身子,挥了挥手杖,只见一辆“劳斯莱斯”轿车,驶了过来,在他的面前停下,那辆名贵的车子,原来早就跟在我们的后面了。 穿制服的司机,下车打开车门,我看了车牌号码,再打量了那老先生一眼,突然觉得他十分面熟,这是时时在报上不经意地看到过的脸孔,我只是略想了一想,道:“原来是X先生!” 我这里用“X先生”代替当时我对这位老先生的称呼,以后,我用“张海龙”三个字,代表他的姓名。我是不能将他的真姓名照实写出来的,因为这是一个很多人知道的名字。 那老先生点了点头,自负地道:“我以为你早该认出我的。” 我想起刚才竟认为他是家道中落,所以心情不好一事,不禁暗自失笑,他到现在为止,财产之多,只怕连他自己也有一些弄不清楚! 我们上了车,张海龙在对讲电话中吩咐司机:“到少爷住的地方去!” 司机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听便可以听出,他语意之中,十分可怖,反问道:“到少爷住的地方去?”张海龙道:“是!” 他“拍”地关掉了对讲电话靠在沙发背上,一言不发。我心中不禁大是奇怪。为甚么司机听说要到“少爷住的地方”去,便感到那么可怕呢? 因为我不但在司机刚才的声音中,听出了他心中的可怖,这时,隔着玻璃望去,司机的面色,也是十分难看,甚至他握住驾驶盘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我向张海龙望去,只见他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和我谈话的意思。 我决定不去问他,因为我知道,这其间究竟有些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是迟早会知道的。 车子向前驶着,十五分钟之后,便已出了市区,到了郊外,又驶了二十分钟,才折进了一条窄空的,仅堪车子通行的小路,这时已经远离市区了,显得沉静到了极点。 在小路上又驶了五分钟,才在一扇大铁门的前面停住,铁门的后面仍是一条路,那天晚上,天气反常,十分潮湿,雾也很浓,前面那条路通到甚么地方去,却是看不十分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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