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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水荭和朱槿不但用心听岩石的叙述,而且不断留意我和白素的反应。我相信我和白素之间的唇语交谈,她们一定看在眼中,而且我绝不怀疑她们精通唇语。

  我之所以将这种情形说得很详细,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水荭和朱槿这两个身份特殊的女子,真是了不起,脑筋动得比我快,明明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她们居然比我更快一步想到,真使我惭愧。就在白素说出“贾玉珍”这个名字的时候,水荭和朱槿就第一时间发出了“啊”地一声,显然她们已经明白了白素的提示。而且必然由于她们想到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之外,所以才会有不由自主的低呼。

  而在她们发出了呼声之后,不到一秒钟,我也想到了。

  虽然前后只相差一秒钟,已经证明她们的反应比我快,而且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她们居然比我自己更早想到,这使我在惭愧之余,怀疑我是不是已经有了老年痴呆症的病症。

  当然,如果熟悉我以前记述的故事,也应该想到了白素的提示说明了甚么,然而我还是要极简单的说明一下。

  白素的提示是“青城山”和“贾玉珍”,这地名和人名都见于《神仙》这个故事之中。

  《神仙》这个故事非常复杂,当然没有必要详细介绍,只说明白素为甚么会有这样的提示即可。原来在这个故事中,有一个情节,是我在青城山,和一个叫贾玉珍的人,一起在一座山崖之前,突然贾玉珍不知所终,原来他是穿过山崖,进入了山中。

  他之所以能够穿过山崖,是由于在那一剎间,山崖的石头忽然变得非常柔软,像豆腐一样,人可以穿过去。当时我慢了一步,用手去推,只在石头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手印。

  这个过程我很详细地记述过,水荭和朱槿对我所记述的故事当然非常熟悉,所以一听了白素的提示,可以比我更快想到是怎么一回事。

  当其时也,岩石的叙述还只是开始,只说了有一个动物的头部从石头中冒出来,以后又发生了甚么事情,他还没有说,白素也不可能想到很多。

  白素想到了《神仙》这个故事中的那一段情节,当然只不过是想说明岩石的叙述听来虽然不可思议,可是也应该可以接受。因为山崖上的石头既然有过变软,而容许一个人穿过去的记录,当然也可以在类似的情形下让一个动物冒出头和脚来。

  当时白素并没有说岩石的经历和《神仙》故事相同的意思,水荭和朱槿有些反应过度,她们显然是将岩石的遭遇和《神仙》这个故事联系起来了。

  虽然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两者之间确实有些相同之处,可是毕竟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而我只是在白素的提示之下,想到了那个情节,从而可以想象动物的头部从石头中冒出来是怎样的一个情景,我也想象在那时候悬崖上的石头,一定在本质上有根本的变化,不然就不可能有这种现象产生。

  至于那时候石头产生的是甚么样的变化,我完全没有头绪。

  我们四个人的反应,只有我们自己明白,其余人都莫名其妙,两个专家还在大摇其头,表示他们完全不相信岩石的叙述。他们虽然不相信,倒也没有出言阻止,说了话要阻止岩石说下去的,是那位猎头族小姑娘高兴。

  只见她以忍无可忍的神情,尖声叫道:“谎言,妄想,完全不曾发生过的事情,竟然可以一次又一次对人说,真替你脸红。”

  高兴之不懂礼貌,我们早已领教过,这时候她这样说,正是无礼到了极点,我皱了皱眉,正在想应该用甚么方法教训教训这个没有礼貌的小东西。然而看岩石的样子,像是已经习惯了高兴对他的无礼,他反而向高兴发出了一个表示抱歉的苦笑,道:“让我说完这一遍,这是最后一遍了。这次说了没有结果,我以后再也不说。”

  高兴哼了一声,道:“你想说,只管说。不过我只相信我祖父所说的话。”

  岩石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认为你祖父说过谎,只是认为有一些事情是我们无法了解的。”

  高兴不以为然,道:“在你的胡说八道全部出笼之前,我认为大家有必要先知道事实究竟如何。”

  对于高兴这种粗暴的打岔,连涵养最好的白素,也不禁微微摇头,可是听得她这样说,大家都觉得应该让她说下去。

  因为高兴要大家先知道的事情,是她祖父所说的。而当岩石说他看到那种不可思议情景的时候,她祖父也在现场,在岩石上面,相距不过几公尺而已。

  照说岩石看到的情景,她祖父也可以看到。就算没有看到,接下来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她祖父也应该知道。

  先听她祖父说些甚么,至少可以印证岩石所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虽然大家都性急想知道岩石后来的遭遇究竟如何,但如果完全不可信,也就根本不必听了。

  所以大家并没有反对,岩石的神情很无可奈何,喃喃自语了一句话,也没有人听清楚。他向高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说。

  高兴挺了挺身,提高了声音,道:“我祖父所说的,和爷爷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高兴对人的称呼很奇怪,称她祖父是“祖父”,称岩石是“爷爷”,可能在她的母语之中,“爷爷”只是对老人家的通称,而且不见得有多少尊敬的意味,这点从她对岩石的无礼态度上可以看得出来。

  高兴在说了这一句话之后,等我们全都有了准备听她说话的表示,才继续道:“我祖父说,那天他们一起攀藤在悬崖上向下落,我祖父在上面,两人大约有三个人的距离,虽然云雾很浓,可是他完全可以看到下面的情形。”

  高兴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岩石吸了一口气,道:“是,我抬头可以看到他,他当然也可以看到我。”

  高兴的说话,目的是全盘否定岩石的叙述,可是岩石反而帮她证实她所说的是事实。这一老一少之间的关系,真是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兴继续说下去,她在向下说的时候,每当说到岩石,就会伸手向岩石指一下,她道:“由于当时所处的环境非常恶劣,要非常小心才不会出差错,所以我祖父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留意他,也要照顾自己的安全,因此当我祖父听到他忽然发出了一下呼叫声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为甚么要呼叫。”

  岩石苦笑:“那时候,我不知道、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发出了呼叫声,因为一切──一切──”

  他在犹豫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高兴已经继续:“听到了呼叫声,我祖父立刻向下看,已经看不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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