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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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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的事实”是甚么意思,我也说不上来,就算我可以明确地解释,我也不会说。我只好含含糊糊地道:“你说前生欠了他甚么──为甚么会这样想?” 孔玉贞苦涩地道:“人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想想我和他结婚之后,一点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而他竟然这样对我,我只好这样想了!” 孔玉贞的回答很令我失望,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想法,我所要的答案,当然不是这样。于是我进一步引导她,问道:“有些人,可以记得前生的片断,你有这样的能力?” 孔玉贞睁大了眼,用一种极其奇讶的神情望着我:“真有这样的事?你真相信人有前生?” 我可以肯定孔玉贞不是在做作,是以我忙道:“不,不,我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孔玉贞又叹了一声,我改变了一下坐姿:“你刚才来的时候,好像有甚么话,非对我说不可?你只管说!” 孔玉贞的神情很犹豫,欲言又止,我不说话,只用神情和手势,鼓励她将要讲的话讲出来。她在犹豫了好一会之后,终于鼓起了勇气:“有一件事,极奇怪,我一直藏在心里,甚至连立群,我也没有对他提起过。” 我仍然作着手势,示意她说下去。她道:“在我们结婚的第二年,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先是拼命呕吐,后来,他忽然讲起话来,讲的话极怪,我根本听不懂,好像在不断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女人叫甚么莲!” 我双手紧握着拳,原来杨立群脑中,前生的回忆如此强烈,不仅在梦境中会表现。人在醉酒之后,脑部的活动,呈现一种停顿的状态。所以很多人在酒醒后,会有一段时间,在记忆上一片空白。 如果白素的理论正确,前生的一组记忆,进入了脑部,在今生的记忆消退之际,此消彼长,前生的记忆就完全占据了脑部,也大有可能。 我思绪十分紊乱,竭力维持镇定,不让孔玉贞看出来,我道:“喝醉了酒,胡言乱语,那也不算甚么!” 孔玉贞道:“当时,我妒忌,女人听到丈夫在酒醉中不断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都会有同样反应,所以我去推他,问他:‘你在叫甚么人?那个甚么莲,是甚么人?’他被我一推,忽然抬起头来,盯着我,那样子可怕极了──” 孔玉贞讲到这里,停了一停,神情犹有余悸,接连喘了几口气,才又道:“他盯着我,忽然怪叫起来,用力推我,推得我几乎跌了一跤,而且叫了起来:‘老梁,我认识你!你再用烟袋锅烧我,我还是不说!’他一面叫着,一面现出极痛苦的神色来,好像真有人在用甚么东西烧他!” 我听到这里,已经有一阵昏眩的感觉。 在酒醉状态中,杨立群竟然称呼孔玉贞为“老梁”! 在和王成一起失踪的两个人,就有一个是姓梁的,在档案上,这个姓梁的名字是梁柏宗。而且,杨立群又提到了烟袋,那么,毫无疑问,这个梁柏宗,就是那个持旱烟袋的人。 难道这个拿旱烟袋的人,是孔玉贞的前生? 我脑中乱成一片,神情一定也十分惊骇,所以孔玉贞望着我:“这种情形实在很骇人!” 我忙道:“不,不算甚么,人喝了酒,总是会乱说话的。” 我已经第二次重复这样的解释了。事实上,我除了这样讲之外,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因为我可以肯定,孔玉贞对于她自己的前生,一无所知。既然她一无所知,我自然没有必要讲给她听,所以只好如此说。 孔玉贞叹了一声:“可是,他说得如此清楚,他说这句话时的情景,我记得极清楚。他叫我‘老梁’,真令人莫名其妙。” 我道:“后来又怎么样?” 孔玉贞道:“后来我看看情形不对,当时我真给他吓得六神无主,所以我叫了医生来,给他打了一针,他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他完全记不得酒醉后说过些甚么,我也没有再提起。” 我笑了笑,竭力使自己神态轻松:“你刚才说有一件怪事,可是据我看来,那算不了是甚么怪事。” 孔玉贞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后来,我请了私家侦探,去调查他是不是有一个叫甚么莲的女人,可是调查下来,根本没有。” 我又重复说道:“那也不是怪事。” 孔玉贞又道:“隔了大约几个月,有一次我的父亲来看我,我父亲抽烟斗,我们一起坐在客厅里,好好地在说话,我一面说着话,一面玩弄着我父亲的烟斗,谁知道立群他忽然现出极骇然的神情来。当时,他的神态,不正常到了极点!” 孔玉贞望着我。我道:“他怎么样?” 孔玉贞道:“他忽然跳了起来,指着我,喉间发响,讲不出话来,身子在发抖。我和父亲都被他这种神情吓呆了。我叫了他几声,他才又突然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头,等我拉开他的手去看他时,发现他满头大汗,我问他怎么了,他回答说:‘刚才……我以为你会拿烟斗来烧我。’” 她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卫先生,这是为甚么?我怎么会拿烟斗去烧他?是不是他神经不正常!” 我苦笑道:“说不定,或许是他童年时期,有过关于烟斗的不愉快经历,也许是商场上的压力太重,造成了这种情形。这些事,其实全不是甚么大事,何以你对之印象如此深刻?” 孔玉贞现出极迷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他对我冷淡,开始在那次醉酒之后。” 我唯有再苦笑:“或者是你的心理作用。” 孔玉贞叹了一声,怔怔地望着外面,然后,站了起来:“真对不起,打扰你了,我还以为将这些事讲给你听,你会有别的见解。” 我作了一个十分抱歉的手势。我是真正抱歉,因为我的确有我的见解,也知道其中一切的原由,可是我无法对她说。前生的事,纠缠到今世,何必让有关人等,都知道为甚么? 孔玉贞站了起来,慢慢走开去,走开了两步之后,又转过身来:“他为甚么这样讨厌我,我真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我道:“感情的事,没有道理可讲。” 孔玉贞没有再说甚么,走了出去。我默然又坐了片刻,和白素在电话上取得了联络,赶回家去,将一切和白素说了一遍。 白素骇然道:“你不感到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我说道:“当然感到!杨立群曾杀胡协成,如果他知道了谁是翠莲──” 白素想了一想,道:“奇怪,他会在下意识中,知道胡协成的前生是王成,知道孔玉贞的前生是梁柏宗,何以竟不知道刘丽玲的前生是翠莲?” 我苦笑道:“只怕是迟早问题吧。”白素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在重复了好几遍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迟早问题”,我和白素,除了继续和原来一样,密切注意杨立群和刘丽玲两人的生活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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