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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杨立群道:“不,在他向我望来之际,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也苦笑道:“还会有甚么奇怪的事发生,你又不是给了他三千元,难道他还会谢谢你?”

  杨立群挥着手:“他倒向我,我扶住了他。那时,丽玲一定被眼前发生的事吓呆了,我也不知道她做了些甚么……。胡协成在被我扶住之后,望着我,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小展,是你!’”

  我的声音几乎像呻吟:“你……听清楚了?”

  杨立群道:“绝对清楚。我绝想不到他会讲出这四个字来的,当时,我真正呆住了。我的前生是小展,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尊夫人知道,胡协成绝对没有理由知道,可是他却叫我小展。”

  杨立群讲到这里,用充满了疑惑的眼光望着我,像是希望我给他答案。

  我自然知道答案,胡协成的前生是王成。在他临死之际,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前生是王成,也认出了杨立群的前生是小展。

  我不知道为甚么会有这种情形发生,或许,人到了临死的一剎间,对于前生的一切,会一起涌上心头,或许,正如白素所说,这里面的种种复杂因素,如今,根本没有人可以明白,只能凭假设去揣测。

  杨立群道:“他在说了这四个字之后,四面看着,眼珠转动,我随着他去看,看到他的视线,停留在呆立着的丽玲身上。当他望着丽玲的时候,现出极诧异的神情来,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无论如何不该有这样的神情。”

  我听到这里,心中紧张到了极点。

  因为,胡协成在临死之前,既然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可以使他看出杨立群的前生是小展,当然也能看出刘丽玲的前生是翠莲。

  要是胡协成也叫出了“翠莲,是你”这样的话,那么,杨立群立时可以知道他要找的“某女人”就是刘丽玲了。

  我立时又想到,刚才,杨立群和刘丽玲手挽着手进来参加酒会的情形,形态亲热,那显然是他还不知道。

  我松了一口气:“重伤昏迷,神智不清,神情诧异一点,也不足为奇。”

  杨立群对我的解释,显然不是怎么满意,他道:“胡协成看着丽玲,忽然道:‘怪不得……怪不……得……’他的声音极低,在连讲了两声‘怪不得’之后,好像还讲了一句甚么,可是丽玲就在这时,尖叫了起来,所以我没有听到他又讲了甚么,丽玲一叫,胡协成昏了过去,我们由他倒在地上,丽玲过去,想扶他起来,也弄得一身是血,丽玲只是不断道:‘你杀了他!’当时,我极是镇定,忙扶住她,教她应该怎么做。”

  我又大大松了一口气。

  胡协成在昏过去之际,最后讲的那句话,杨立群没有听到,真是幸事。

  照杨立群的形容,胡协成在那时,一定已经认出了刘丽玲的前生是翠莲。

  胡协成连说了两下“怪不得”,那也很容易理解。因为一直到那时,他才知道何以刘丽玲会嫁给他这样的男人三年。

  在接连两声“怪不得”之后,最有可能的一句话,是“原来你是翠莲!”或者类似的话。

  这句话,杨立群没有听到,自然最好了。

  我道:“原来,刘丽玲的口供,是你教的。”

  杨立群道:“是。我虽然杀了人,但一切全对胡协成不利,我可以安然无事。”

  我哼地一声:“你在警局,一言不发,那种神态也是做作的?演技倒不坏。”

  杨立群道:“不,我那时,心中确实一片茫然,我在想,为甚么在突然之间,我会将他当作王成,而他又叫我为小展?我也在想,他忽然神情怪异,说了两下怪不得,是甚么意思。”

  我问:“有结论没有?”

  杨立群叹了一声:“不知想了多少遍,可是没有结论。你……能提供些甚么?”

  我几乎不等杨立群把话讲完,就道:“甚么也不能提供,一个重伤昏迷的人,所讲的话,有甚么意义?”

  杨立群固执地道:“可是他叫我小展。”

  我道:“你一直想着自己是小展,可能是你听错了。”

  杨立群道:“绝不。”

  我没有再说甚么,只是道:“你讲这些给我听,有甚么用意?”

  杨立群挪了挪椅子,离得我更近一些:“我在想,胡协成的前生,会不会是王成?”

  我不作任何表示。

  杨立群叹了一声:“我想很可能是,王成一定曾经做过很多对不起我……小展的事,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地死在我刀下。”

  杨立群这样为他自己开脱,我很反感。本来,我可以狠狠地用言词刺激他。可是我却知道,胡协成的前生,确然是王成,而王成也的确曾做过不少对不起小展的事。所以,我竟然变得无词以对,只好也跟着叹了一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事,谁知道!”

  杨立群的神情,平和了许多:“在经过了这件事之后,我倒想通很多。”

  他忽然这样说,我倒感到有点意外:“你想通了甚么?”

  杨立群说得十分缓慢:“我和胡协成根本不认识,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就死在我的刀下,这是一种因果报应?”

  我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杨立群又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实在不必致力去找‘某女人’。我们前生既然有过生与死的纠缠,今生一定也会在因果下相遇。我根本不必去找,我们一定会相遇,而且也一定会有了断!”

  我的脊背上,冒起了一股寒意,竭力镇定:“根据虚无缥缈的理论来看,倒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我的话,模棱两可,杨立群的信念十足,他道:“一定会的,一定会!”

  我的寒意更甚,忍不住问道:“如果有这一刻,你准备怎么样?”

  杨立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作为杨立群,我根本不想对‘某女人’怎么样。但到时,小展会对翠莲怎么样,我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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