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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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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普通的一种造型,在几十年前中国北方,一般来说,有一种女人,被社会道德观念和家庭妇女认作是“要不得的女人”(现在社会中也有这样的女人),她们就喜欢作那样的打扮:衣服的领扣不扣,露出颈来,而且在颈上,用瓦匙或是小钱,刮出几道红印,以增娇媚。 至于刘丽玲所说的:“一种装饰品”,“指甲大小的黑色圆点”,老天,那是一块小小的膏药。 这块小小的膏药贴上去的作用,并不是表示他们有病,只是一种装模作样的娇态!我所以会惊讶地站起来又坐下,是因为真正觉得奇怪。刘丽玲不可能遇见过这样打扮的女人。这样打扮的女人,早已经绝迹。我一面想,一面指着右额:“你所说的那个圆点,是一块膏药。” 刘丽玲道:“我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女人,为甚么当我做梦,我对着井水的时候,我会见到这样一个女人?” 我想了一想,道:“这种造型,在以前,中国北方相当普遍,或许你是在甚么电影里见过,印象深刻,所以才会在你的梦里出现。” 刘丽玲呆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显然并没有接受我的解释,但是也没有和我争辩,只是继续道:“这个女人十分美丽,有一股浓艳的妖冶。这个女人……我应该说那是梦里的我,当时从井中看着自己,心里只觉得异常紧张,像是有一件重大的事,等我去决定。过了一会,我直起身来,用力踢开了井边的一块石头,向前走去。我走在一条小路上,路两边全是农作物,走着走着,又来到了一条路上,路旁全是一种相当直的树,树叶的背面灰白色──” 白素补充了一句:“我看这种树,一定是白杨。” 我当时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并不认为路旁的树是白杨还是榆树有甚么重要。但是当我在听到杨立群叙述他的梦境,讲到了路旁的那种树,我心中的吃惊,不必细说,各位也可以了解。 刘丽玲神情惘然:“我不知道那是甚么树,我只是顺手摘下了一片树叶,放在口里含着,继续向前走,经过了一座相当高大的牌坊,不知道为甚么,我不是穿过牌坊的中间部分过去,而是绕过去,因为牌坊的旁边,根本没有路,我绕过去的时候,一脚踏在一个凹坑中,跌了一跤,脚踝扭了一下,很痛──” 刘丽玲讲到这里,停了片刻:“每次当我做完同样的梦,醒来之后,我就像是真的跌过一交一样,脚踝一直很痛。” 刘丽玲的话,我只是含含糊糊地听着,因为这时,我心中在想别的事,而且感到很吃惊。我做着手势,吸引刘丽玲的注意,同时问道:“那牌坊……上面应该有字,你可曾注意到?” 刘丽玲道:“有,上面是‘贞节可风’四个字,我跌了一跤之后,站起来,向牌坊吐了一口口水,心里很生气。”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我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刘丽玲看到了白素的手势,扬了扬眉,表示询问。我和白素,都假装没看到她的这种询问的神情。 可能由于我们假装得十分拙劣,所以给她看了出来。她用一种不满的声调道:“两位,这个梦,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秘密,从来也未曾对任何人说起过。” 白素忙道:“多谢你对我们的信任。” 刘丽玲叹了一声:“希望你们听了之后,有甚么意见,不要保留。” 我道:“其实,也不是甚么,根据中国乡村的一种古老观念,有一种女人,不能在贞节牌坊下面经过,如果这样做的话,被记念的那个贞节的女子,会对她不利,你在梦里,自然而然绕过去──” 刘丽玲不等我说完,就“啊”地一声:“我明白了,在梦里,在……那个梦里,我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 我含糊其词地道:“大抵是这样。” 刘丽玲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一定是这样,因为我后来,还做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这时,我对刘丽玲的梦,已经感到了极度的兴趣。趁她叙述停顿,我过去倒了一杯酒给她。 刘丽玲接过了酒杯来,她十分不安,有极度的困扰。可是她拿酒杯的姿态,喝酒的动作,仍然维持着优美。 她喝了一口酒:“我挣扎着起身,忍着脚脖拐上的疼痛──” 她讲到这里,我又陡地震了一震:“你说甚么?你刚才说甚么?” 刘丽玲怔了一怔,由于我的神情紧张,她又想不到甚么地方说错了话,所以不知所以。我忙道:“你将刚才的话,再讲一遍。” 刘丽玲道:“我站起来,忍住脚踝上的疼痛──” 我摇头道:“刚才,你不是这样讲。” 刘丽玲用更不解的神情望着我,我提起脚来,指着脚踝:“刚才,你称这个部位叫甚么?” 刘丽玲侧了头,想了极短的时间,才“啊”的一声:“是啊,刚才我不说‘脚踝’,而说‘脚脖拐’,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甚么会用这样一个词,可以这样叫?” 我道:“这是中国北方的方言,你曾经学过这种语言?” 刘丽玲摇头道:“没有,那有甚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那有甚么关系,只是做了一个手势,请她继续讲下去。 刘丽玲呆了片刻:“我一路向前走,心情越来越紧张,再向前走,前面是一道围墙,走近去,看到墙脚处,有人影一闪,走在我前面。” 刘丽玲道:“这时,我心中紧张到了极点,我连忙躲起来,躲在一丛矮树的后面,那种矮树上有很硬的刺,我躲得太急了,一不小心,肩头上被刺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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