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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立群越是说,声音越是发颤,神情也可怕之极,甚至额上也开始沁出汗来。

  简云忙道:“请镇定一些,那不过是梦境!”

  简云连说了几遍,杨立群才渐渐恢复了镇定,可是神情仍是苦涩:“我应该告诉你们,每次梦醒了之后,我都感到被殴打后的痛楚,而且这种痛楚,一次比一次强烈。昨天晚上在梦中被殴打,令我现在还感到痛。”

  简云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心中在想些甚么。在梦中受到了殴打,会感到被殴打的痛楚,那毫无疑问,是十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杨立群伸手抹了抹汗,坐起身子,又躺下来,声音有点断续:“不过比起以后的发展来,受一顿打,不算甚么。”

  “他们打了又打,我不断叫着。过了好一会,我被打得跌在地上,拿烟袋的在我面前,大胡子伸脚踏住了我,我的口中全是血,他们三个人在商量着是不是要杀我,我心中害怕之极。那拿烟袋的人道:‘小展,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犯得着犯不着。’我还没说话,大胡子已经道:‘为了那婊子,你要死,我们成全你。’”

  我忙挥了挥手:“等等,杨先生。你叙述得十分清楚。可是,在梦境中,他们对你所讲的话,你究竟是不是清楚知道是甚么意思?”

  杨立群苦笑了一下,道:“还是那种感觉,很模糊,不能肯定。”

  我没有再说甚么,杨立群被我打断了话头之后,停了片刻,才道:“拿烟袋的人又道:‘你自己想清楚,下一次,我肯放过你,他们两个也不肯。明天这时候,我们仍旧在这里会面。’

  “他话一讲完,挥着烟袋,和瘦长子,大胡子一起向外走出去。大胡子临走的时候,神情仍然十分愤怒,在我腰眼里踢了一脚。”

  杨立群说到这里,伸手按向腰际,神情十分痛楚,像是他的腰眼上,真的曾捱了重重的一脚。

  他的这种样子,看在我和简云的眼里,有点骇然之感。恰好他向我们望来,发现了我们诧异的神情,他苦笑了一下,坐起身,拉起了衬衣,露出他的腰际。我和简云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

  在他的腰眼上,有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

  一个人的肌肤上,有这样的暗红色,本来是一件极普通的事。暗红色的,赭色的,青色的胎记,几乎每一个人都有。

  但是在才听了杨立群的叙述之后,又看到了这样的一块“胎记”,那却令人感到极度的诡异。

  杨立群放下了衬衣,神情苦涩:“现在我还感到疼痛。我不知做过多少遍这个梦,在梦里,我这个部位,也不知被踢了多少次,疼痛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尤甚。”

  简云吸了一口气,没有说甚么,杨立群道:“简医师,你现在应该知道,这个梦,如何干扰着我的生活?”

  简云苦笑了一下:“整个梦境,就是那样?”

  杨立群摇头道:“不,不止那样,还有——”

  简云已显然对杨立群的梦感到极度的兴趣,他说道:“以后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请你继续说下去。”

  杨立群站了起来,自己去倒了一杯冰水,大口喝下,才又道:“他们三个人走了,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实在身上太痛,站不起来。就在这时,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杨立群双眼睁得很大,气息急促,声音异样。这种神情,可以使人一看就知道,又走进来的那个人,对在梦境中的他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我也极紧张。因为我曾在不久之前听另一个人叙述梦境,梦境的经过,和杨立群所讲的角度不同,但显然是同一件事。

  也就是说,杨立群所讲的梦,我听另一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叙述过。那另一个人的梦,和杨立群的梦是同一件事,不过在梦中,他和杨立群是不同的两个人。

  这实在极其怪异。而这时,我心情特别紧张,是由于我相信,那个“走进来的人”,就是曾向我讲述梦境的另一个人在梦中的身份。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那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杨立群的神情本来已经够紧张的了,一听到我这样问,他整个人弹跳了一下,吃惊地望着我,望了相当久,然后才道:“是的,一个女人!”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没有再说甚么。杨立群又呆了半晌,才道:“进来的那个女人,脚步很轻巧,我本来已因为身上的痛楚,几乎昏了过去,可是一看到她,我精神就陡地一振,居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也疾步来到我的身前,俯身下来,搂住了我,我紧紧地靠住她,感到安全和快慰。”

  简云“嗯”的一声:“她是你的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这个词,一般来说,不是这样用法,但是简云这时用了这个词,却再恰当也没有。在杨立群的梦境中,他是一个叫“小展”的人,而那个女人,照他的叙述,毫无疑问,是小展的情人。

  杨立群立时点了点头:“是的,我感到自己极爱她,肯为她做任何事情。而且,我也模糊地感到,我已经为她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也在迫切地希望见到她,所以当她紧拥住我的时候,我向她断续地说了一些话——”

  杨立群向我望来,神情迷惘:“我记得在梦中对这个女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这些话,究竟是甚么意思,我却不明白。”

  简云道:“你只管说。”

  杨立群道:“这个女人,十分美丽,神情妖冶而动人,我在直觉上,好像她的年纪比我大。因为她一来到我的身边,搂住了我之后,一直在抚我的头发,吻我的脸颊,而且不断地在说:‘小展,小展,难为你了!’我就说:‘翠莲——’”

  杨立群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补充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叫翠莲,一定是,因为我自然而然这样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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