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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另一个角度看怪梦

  简云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他自然可以知道这种现象不平凡。这种现象,十分怪异:一个人不自觉在心理上变成了另一个人。

  简云在挺了一挺身子之后,他的神态,已不再那样不耐烦,而变得十分凝重。

  杨立群根本没有发现我们有何异状,只是自顾自在叙述:“拿烟袋的将烟袋锅直伸到我的面前,里面烧红了的烟丝,在发出‘滋滋’的声响,几乎要烙焦我的眉毛,他又喝道:‘小展,快说出来,东西放在哪里,我们五个人一起干的,你想一个人独吞,办不到!’我害怕到了极点:‘我……真的不想独吞!要是我起过独吞的念头,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杨立群讲到这里,才停了一停,神情十分可怖,眼珠转动着,而且不由自主喘着气。停了好一会,才道:“拿烟袋的像是不信,那个瘦长子,忽然一翻手,手里就多了一柄小刀,小刀极锋利,在蒸笼盖子上一划,就划穿了一道口子。接着,他就用小刀,在我脸上比来比去──”

  杨立群的神情更是害怕,脸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跳动着,好像这时,真有一柄锋利的小刀,在他的脸上划来划去。

  我和简云又互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杨立群双手掩住了脸:“我早已说过,这梦境令人绝不愉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恐怖,他们,这瘦长子,拿烟袋和大胡子,他们三人,一直在逼问我一些东西的下落,我却不说──”

  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插了一句:“你是不愿说,还是根本不知道?”

  杨立群放下了掩脸的双手,神情一片茫然:“我不知道,我心念十分模糊,不知道在梦里我是不肯说,还是根本不知道他们问的是甚么!”

  杨立群喘了几口气,声音突然发起颤来:“接着,大胡子就用力拗我的胳膊,瘦长子开始用刀柄打我的头,拿烟袋的用膝盖顶着我的小腹,他们痛打我,打我……”

  杨立群越是说,声音越是发颤,神情也可怕之极,甚至额上也开始沁出汗来。

  简云忙道:“请镇定一些,那不过是梦境!”

  简云连说了几遍,杨立群才渐渐恢复了镇定,可是神情仍是苦涩:“我应该告诉你们,每次梦醒了之后,我都感到被殴打后的痛楚,而且这种痛楚,一次比一次强烈。昨天晚上在梦中被殴打,令我现在还感到痛。”

  简云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心中在想些甚么。在梦中受到了殴打,会感到被殴打的痛楚,那毫无疑问,是十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杨立群伸手抹了抹汗,坐起身子,又躺下来,声音有点断续:“不过比起以后的发展来,受一顿打,不算甚么。”

  “他们打了又打,我不断叫着。过了好一会,我被打得跌在地上,拿烟袋的在我面前,大胡子伸脚踏住了我,我的口中全是血,他们三个人在商量着是不是要杀我,我心中害怕之极。那拿烟袋的人道:‘小展,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犯得着犯不着。’我还没说话,大胡子已经道:‘为了那婊子,你要死,我们成全你。’”

  我忙挥了挥手:“等等,杨先生。你叙述得十分清楚。可是,在梦境中,他们对你所讲的话,你究竟是不是清楚知道是甚么意思?”

  杨立群苦笑了一下,道:“还是那种感觉,很模糊,不能肯定。”

  我没有再说甚么,杨立群被我打断了话头之后,停了片刻,才道:“拿烟袋的人又道:‘你自己想清楚,下一次,我肯放过你,他们两个也不肯。明天这时候,我们仍旧在这里会面。’

  “他话一讲完,挥着烟袋,和瘦长子,大胡子一起向外走出去。大胡子临走的时候,神情仍然十分愤怒,在我腰眼里踢了一脚。”

  杨立群说到这里,伸手按向腰际,神情十分痛楚,像是他的腰眼上,真的曾捱了重重的一脚。

  他的这种样子,看在我和简云的眼里,有点骇然之感。恰好他向我们望来,发现了我们诧异的神情,他苦笑了一下,坐起身,拉起了衬衣,露出他的腰际。我和简云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

  在他的腰眼上,有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

  一个人的肌肤上,有这样的暗红色,本来是一件极普通的事。暗红色的,赭色的,青色的胎记,几乎每一个人都有。

  但是在才听了杨立群的叙述之后,又看到了这样的一块“胎记”,那却令人感到极度的诡异。

  杨立群放下了衬衣,神情苦涩:“现在我还感到疼痛。我不知做过多少遍这个梦,在梦里,我这个部位,也不知被踢了多少次,疼痛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尤甚。”

  简云吸了一口气,没有说甚么,杨立群道:“简医师,你现在应该知道,这个梦,如何干扰着我的生活?”

  简云苦笑了一下:“整个梦境,就是那样?”

  杨立群摇头道:“不,不止那样,还有──”

  简云已显然对杨立群的梦感到极度的兴趣,他说道:“以后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请你继续说下去。”

  杨立群站了起来,自己去倒了一杯冰水,大口喝下,才又道:“他们三个人走了,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实在身上太痛,站不起来。就在这时,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杨立群双眼睁得很大,气息急促,声音异样。这种神情,可以使人一看就知道,又走进来的那个人,对在梦境中的他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我也极紧张。因为我曾在不久之前听另一个人叙述梦境,梦境的经过,和杨立群所讲的角度不同,但显然是同一件事。

  也就是说,杨立群所讲的梦,我听另一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叙述过。那另一个人的梦,和杨立群的梦是同一件事,不过在梦中,他和杨立群是不同的两个人。

  这实在极其怪异。而这时,我心情特别紧张,是由于我相信,那个“走进来的人”,就是曾向我讲述梦境的另一个人在梦中的身份。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那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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