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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第二十一章 变成了隐身人

  我一面说,一面伸手按在那盒子的盒盖上,那盒子就在我的面前,而我是盘腿坐在地上的。当我讲完之后,我的手便提起来。

  那只黄铜盒子,是被我凿断绞链的,所以盒盖只是盖在盒上,而当我手提起来之际,盒盖震动了一下,向旁移动了寸许,盒盖和盒子之间,便出现了一道缝。

  也就在那道缝中,一道强烈之极的白光,陡地射了出来!

  那道白色的光芒,是如此之强烈,像是在剎那之间,有一团灼热的,白色的火球,跌到了我们的帐篷之中一样,艾泊陡地坐了起来,在剎那之间,由于强光的逼射,我甚么也看不见。

  也就在那时候,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怖之感,我的身子甚至也在簌簌地抖着,我只听得艾泊叫道:“天啊!我的手!”

  我连忙低头,向我自己的手看去。我也怪声叫了起来:“我的手──”

  我的手,我放在身前的手,手上的肌肉正在从我视线中消失,那变化是如此之快,令得我心中,甚至还不及去转甚么念头,我的两只手,便已经成为两副骨骼。

  就在这时候,我陡地听到了哭泣之声,我连忙转过头去,只见艾泊双手掩面──不,是两副手骨,掩住了一个骷髅。

  听声音,他是正在哭泣,但是我无法肯定他是不是真的在哭泣,因为他头脸上之肌肉,已完全在视线中消失了,我没有法子可以看得出他面上的神情来。

  我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脸上摸去,当然我面上的肌肉还在,但是我却知道,它们一定已是看不见的了。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之中,我的心情慌乱,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然后,我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神智,扑了过去,将铜盒的盒盖盖上。

  刚才,由那矿物放射出来的极亮、极白的光芒,充满了整个帐篷,这时,铜盒盖一被盖上,帐篷之内,顿时成了一片黑暗。

  我不断地喘着气,虽然我还不至于哭出声,但是我的心中,却真正地想哭。我像是回到了童年,一个人在黑夜中迷失了路途。又像是处身在一个极度的恐怖的噩梦中,我内心的恐惧,是难以形容的。

  我想起了那册“原色热带鱼图谱”中对透明鱼的注释:有着自我的恐惧感。我如今成了一个透明人,我才知道那种难以控制的恐惧,那种产自心底深处,紧紧地攫住了你体内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的恐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比起一个等候判决的谋杀犯,一个要被人行私刑的无辜者的恐惧心情来,更要令人难以抵受。

  我可以自夸地说,我和艾泊两人,都是极其坚强的人。

  但这时,艾泊不断地哭着,我则只是像离水的鱼儿一样地喘着气,像是除了这两个动作之外,我们甚么都不能做一样。

  过了许久,我才渐渐克服了那种致命的恐惧之感,心中觉得略为好过了些。

  艾泊在这时候,也止住了哭声,但是他的声音仍是十分呜咽:“卫斯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已变成透明人了。”

  艾泊道:“为甚么变了,你──曾经说那盒中的东西,所放射出来的是‘反透明光’,为甚么忽然变了,变成透明光了?”

  我苦笑着,捧着头,摇着,艾泊转过头去,不看我。一副颈骨捧住一副头骨在摇着,这绝不是好看的景象,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我道:“我不知道为甚么!”

  艾泊道:“我们怎么办?”我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们再继续受那种光芒照射,我们便可以成为隐身人,那──或者比现在好些。”

  艾泊几乎毫不考虑:“不!”

  我也想不到,为了要使王彦和燕芬两人,不再继续做透明人,我来到了埃及,经过了那么曲折的过程,但结果我自己却也变成了透明人!

  我颓然地坐着,艾泊不断地道:“想想办法,我不要变成透明的怪物,我也不要做隐身人,让我做一个普通人吧,让我做一个酒鬼,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罗街头的流浪者!”

  我没有法子回答艾泊的话。

  因为我也不愿做透明人,隐身人,我宁愿是一个生满了疥疮的乞丐,躺在街头捉虱子,自己可以看到自己的肌肉,而不是看到自己的骨头。

  好一会,我才道:“你还记得在金字塔中心么?”艾泊道:“有甚么好记的?”

  我道:“同样的一块矿物,为甚么那时放射出来的,是七彩绚丽的光芒,而到了帐篷之中,便成了亮白的透明光了呢?”

  艾泊道:“谁知道,或许是一个巫鬼,喝一声变,就变成那样了。”

  我又呆了一会,才道:“艾泊,你不要灰心,据我知道,在几千年前,到达埃及的透明人,的确是在埃及恢复原状的。在埃及,一定有着一种物事,可以放射出‘反透明光’来的。”

  艾泊道:“你一度曾经说你已经找到了反透明光!”

  我手又按在盒盖之上,终于,我又揭开了那盒子的盒盖来。

  在耀目的白光之中,艾泊惊叫道:“作甚么?”

  我迅速地向盒中看了一眼,又将盒盖盖上。盒中所放的只是一块矿物,大小形状,都和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当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放射出来的是七彩绚丽的光芒,而如今,却是耀目的白光。为甚么它会变了呢?

  我心中一片惘然,一点头绪也没有。艾泊将他的身子紧紧地缩在帐篷的一角,我也没有勇气向他望去。我们两人在那样无可奈何的情形下呆等着,究竟是在等着甚么,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

  我的脑中乱到了极点,像是一个极滚的大漩涡,在浊水之中,甚么都有,但都迅速无比的旋转着,使人难以捕捉到一个完整的印象。

  我想着印加古帝国的酋长来到了埃及后,是怎样恢复正常的,又想着何以同一块矿物,在忽然之间,放射出来的光芒会突然不同。

  我想了许久许久,突然我觉得有一点头绪可以追寻了。

  我想到了一点头绪,在金字塔中,我们是佩着氧气筒的,我曾经打过打火机,因为极度的缺氧,打火机无法燃得着。

  埃及人为了更好地保存木乃伊,早已知道用压缩的方法,将金字塔中的空气赶出来。经过了几千年之久,金字塔的内部,即使不是真空,也和真空相去不远。具有放射性的物质,在不同的环境之下,是会放射出不同性质的放射光的。

  我想到了这里,心中陡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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