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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我道:“这是一个可怕的误会,我会马上就来接他走,一切全是我不好!”

  医生呆了半晌:“只怕迟了!”

  我呆了一呆:“迟了?是甚么意思?这次你们办事那么快,已经将他送回家乡去了?”

  医生道:“不是,在你走后,我们就将他关进了危险病人的病房,第二天早上,管理员就发现他已经自杀了!”

  我陡地一震,这震动是如此之甚,以致连手中的电话听筒,也落了下来。

  在那一剎那,我心中的悔恨,真是难以形容,我想起辛尼在被拖进去的时候的那种愤怒的神情和他所说的那些话。

  我的手紧握着拳,心中感到一阵绞痛。落在地上的电话听筒之中传来“喂喂”声,而我的脑中一片“嗡嗡”声,全然不知如何才好。

  柏莱吃惊地望着我:“辛尼怎么了?”

  真的,在我一生之中,我从来也没有那么悔恨,难过过。我害了辛尼,辛尼不知是带着多大的仇恨自杀的!

  在我呆若木鸡之际,柏莱拾起了电话来,讲了一些话,我也没有听清楚他在讲些甚么,直到柏莱将电话听筒放在我的耳际,我才听得那医生道:“奇怪得很,辛尼一进了病房,就十分平静,反倒不时笑着,所以管理员才疏忽了他。而他在自杀之前,在墙上留下了四个大字,真是怪不可言。”

  我直到这时,才哑着声道:“四个甚么字?”

  那医生道:“他写着,我回去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柏莱,柏莱点着头:“他回去了。”

  我放下电话:“他没有那个仪器,如何回去?”

  柏莱摇头道:“不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辛尼既然是在心情极平静的状态之下,是在极具信心的情形之下放弃了肉体,他可能真的回去了!”

  我苦笑着:“你是在安慰我。不过你的话,也提醒我有一个责任,不论辛尼去了何处,我都一定要尽我的能力使他回去!”

  柏莱将手按在我的肩头上,看他的神情,他的好友出了事,他一点也不悲戚。这难怪,他本来就是个叫人用利刀刺进他的心脏的人,要他这种人对死亡表示哀切,岂非缘木求鱼?

  我一直极难过,勉强休息了一夜,简直没有合过眼。第二天一开始,我们就在大街小巷,寻找巴因。

  可是这个出售假古董的巴因,就像是在空气中消失了。我们分别问过很多人,都说在四天之前遇到过巴因,自从那时候起,就未曾见过他。

  一直到傍晚,才遇到了一个老人,当我们问到巴因,我形容巴因的样子和他的行为时,只讲到一半,老人就叫了起来:“我知道,那是巴因!我四天前见过他──”

  又是“四天前见过他”,我正感到失望之际,老人又道:“那时,我看到他和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好像是日本人。”

  我连忙问道:“那女子的样子──”

  老人形容出那女子的样子来,我和柏莱互望了一眼,一听就知道那是白素!白素正应该是四天之前到达加德满都的,她可能一到就遇上了巴因,但是她和巴因一起到了甚么地方去了呢?

  柏莱打发走了那老人:“照我的推测,巴因的所谓古物,一定是你曾经到过的那七层石室中得来的,我们可以到那里去,顺便到巴因的那个村子里去找他,看他是不是在!”

  我点头表示同意,在我心中,另有别的想法,白素找到了巴因,事情一定有意料之外的变化,不然她不会不照预定的计划等我们。

  我又租了一辆吉普车,和柏莱向前直驶,经过柏莱和辛尼曾经栖身的古庙,继续向前驶,到了我记忆之中那七间石室的所在地附近,我停了车:“应该就在这里附近了。”

  柏莱站起来,四周看看。这时夜已很深了,月色黯淡。虽然有雪山上的反光,视野也不是很远,柏莱看了一会,转过头来:“我看不到甚么建筑物!”

  我也站了起来,向记忆中那石屋所在的方向望去。眼前的影像全在我的记忆之中,那座古怪的石屋,应该就在左边一百公尺左右处。可是这时望过去,却是一片平地,甚么也没有!

  柏莱以疑惑的眼光望着我:“你真的记得,就在这里?”

  我没有回答柏莱的问题,跳下车,向前走去。柏莱跟在我的后面。我向前走出了百来步,尽量回忆当日的情景,那古怪的石屋,应该就在我的面前,可是现在我面前却空无一物!

  我望着地下,在尼泊尔,所谓平地,其实也是在山上,只不过地形平坦而已。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块,散发着一种贫瘠而凄凉的味道,我慢慢向前走着,兜着圈子。心中在想,那石屋既然这样古怪,是不是因为甚么特别原因而经人拆除了呢?但是,石屋露出在地面上的建筑可以拆去,在地下的那七层,又怎能拆去呢?而且就算拆除了,多少也应该有点痕迹才是,何以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这时,我算是想到了石屋已被人拆去这一点。因为我对于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我知道:石屋一定在这里,既然不见了,那就一定有人拆了它。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拆除石屋的是甚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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