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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他会想到铁天音的安全,铁旦的利益,还是先顾及自己的利益?

  假设他人格高尚,品德仁义,或者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有着寻常的道德观,那么,他就会对曾经救过他的恩人,作出报答。

  可惜他不是,他只是强权统治集团中的一份子,正处于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他如今的地位“有点势力”,那正是他不断斗争的结果。这种人连起码的道德观都没有,非但如此,而且,在残酷的斗争之中,早已明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道理,他连人性都已经被磨练改造得荡然无存了!

  这一类人,正是形成强权统治集团的骨干,也是一种典型。

  可以说,只要是强权集团中的一分子,就绝无例外。因为如果竟然还保留了一分半分人性的话,那么早就在大大小小不断的斗争中被淘汰了,眼前的铁大将军,就是一个例子。早几年,同情平民百姓,不肯以坦克去对付赤手空拳的一些人物,也是例子。

  铁旦竟以为他的这个如今仍具势力的部下,不会背叛他,岂不是太天真了?幸而他早已退出了权力场,不然,以他的这种想法,在权力场之中,迟早被别人连骨头都嚼吃了,还不知是怎么死的!

  这些,我自然不会对铁旦说,我只是迅速地想到,那个部下会采取甚么行动?

  不论他属于哪一派系,他都知道铁天音的重要性,这时候,去救铁天音,等于去捧烧红了的铁球。

  他自然也知道,在浮莲手中的那份数据的重要性,他会提议派人去找浮莲。

  假设他派出的人是朱槿和水荭,她们知道铁旦一定会落脚在我处。

  那么,他们会怎么做呢?

  我想到这里,已经觉得事情渐渐接得了榫头了!

  即便派出了朱槿和水荭,他们也知道,并没有找到浮莲的把握。

  而由于我和铁旦的关系,他们知道,若是能把我和白素拖下水去,找到浮莲的机会,就必然大大增加。

  这就是朱槿把浮莲的所作所为和她人在瑞士,透露给白素知道的原因。

  他们知道,白素古道热肠,一定会毫不犹豫,出马去找浮莲。而白素一出动,我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于是,他们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当我确定了这些之后,我又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因为我又想深了一层,我想到,铁天音的那张求救字条,只怕也是朱槿故意接触了铁天音,叫他写了,以便令我参与其事的。

  一切,早有预谋,甚么想令老人家清醒等等,全是虚招。我的勒曼医院之行,根本白费,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浮莲和那份数据!

  因为,如今白素已经去找浮莲了——这正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而我,也非去不可,这也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

  这计算之精确,颇令人佩服,至于陶启泉和大亨的生意,只不过是这出精心编排的戏中的过场而已。

  明白了这一切,我也有了主意:你们不是要找浮莲去?我就将计就计,就在这一点上,打出救铁天音的主意来!

  本来,我感到自己无法不依照他人安排下的计划行事,心中窝囊之至,但这时有了这样的主意,心中畅快,伸了一个懒腰,详细部署。

  首先,我要到瑞士去,和白素联络,白素临走时,没有向红绫交代甚么,她必然另有留言。我和她有约定,若有重要留言,会留在计算机数据库之中,必需一个密码,才能使用数据库。

  我启动了计算机,输入密码,很快就看到了一行字:“瑞士伯尼尔——”在这个地名下,是一个电话号码。

  除此之外,别无他言——白素自然知道我一回来之后,必然可以知道经过,所以不必赘言。

  我立刻拿起电话来,电话响了几下,就有了回音,可是却是录音,录音使用的语言,竟然是地道的中国上海话——这电话,若是有人无意中打去,除非这人会讲上海话,不然,根本不知道留言说些甚么。

  而那声音,我自然一听,就知道是白素的声音,留言道:“侬快眼来,事件蛮难弄格,讲好辰光,我来飞机场等侬。”

  连白素也说“事体难弄”(事情棘手),由此可知,颇不寻常。

  我出了书房,看到红绫,从睡房出来,我扬了扬眉,红绫道:“铁伯伯睡了。”

  我道:“我要和你妈会合,你好好照顾铁伯伯——”

  她不等我讲完,就接了下去:“——不要闯祸!”

  我瞪了她一眼,她吐一吐舌头,情况可爱(纯父亲观点)。

  一到了机场,确定了机位,再打那个电话,留言给白素,然后就上了机。

  我推断,我的推测如果符合事实,那我现在正按照他们的计划在行动,他们在暗中,必然洋洋得意,我也相信,一定有人在跟踪监视我。

  上了机之后,我略作观察,并未发现甚么特别可疑的人物,我也不去深究,因为现阶段,有人跟踪与否,我都不能改变我的行动,有人跟踪,也只好听之任之。

  我想到的是,到了目的地之后,我和白素的行动,不能再给人跟踪,是不是要一下机就开始摆脱呢?我想,白素比我更细心,一定会想到这一点的。

  想起我和白素,已好久没有“并肩作战”了,心情自然兴奋。

  一路无话,飞机到达,我在步入机场大堂前,更曾仔细观察过,仍无发现有人跟踪。

  同时,我也留意白素,我自然不会东张西望,因为要是有人监视我,这就等于告诉人家,我会和白素在机场会面。

  一直到我走出机场大厦,仍然没有人来和我联络,我向出租车的停泊处走去,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体态龙钟的老妇人,手放在背后,先向我伸出了三只手指,然后,又向那一行出租车指了一指,然后又伸出了三根手指。

  我看来看去,那老妇的背影,无可能是白素的化装,但是我倒看懂了她手势的意思,是叫我搭乘车列中的第三辆车子。

  我看到有人正在搭车,我认定了第三辆车,等前面两辆驶走了,便快步上前,上了那辆车。

  方一上车,我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因为我还未开口,司机已经开了车,我看到司机是一个胖子,也没有可能是白素的化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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