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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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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这短短的半分钟内,早已趁机打量了郑保云一下,不错,现在躺在八仙桌上的正是凶神恶煞也似,要将我赶下大海去的郑保云。 这时,他仍然未曾醒转来,脸色苍白,我敢说我从来也未曾看到过有一个活人而有着如此难看的脸色的。 我用力拍着他的面颊。他的头部,随着我的拍动,而左右转动着。我旋开瓶塞,抬起了他的下颏,将瓶中的威士忌向他口中倒去。 郑保云立时猛烈地呛咳了,他的身子,也随着他的呛咳而抽搐。 一分钟之后,他坐了起来,手仍撑在桌面上,他双眼睁得老大,但是我仍然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看得清眼前的东西,因为他的目光,是如此之散乱。 他面上的神情,惊骇绝伦的,先是他的喉际,发出“咕咕”的声响来,终于,他开了口,自他的口中,吐出了一句话来,他叫道:“天,他──他竟会讲话了,他──走出来了!” 这句话,不但我听了莫名其妙,连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也莫名其妙,因为我听了郑保云的那句话之后,我立时转过头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之色。 我还没有说甚么,便听得那人道:“郑先生,你怎么了?你为甚么昏了过去?” 郑保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起头来,紧紧地抓住了那人的肩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你可曾看到甚么?” 那人反问道:“看到甚么?没有啊,郑先生,你看到了甚么?” 郑保云的身子,又发起抖来,我想笑,但是却又怕激怒了郑保云,因为郑保云害怕成那样,只不过是看到了我而已! 这时候,我更可以肯定,郑保云的而且确,神经不很正常,至少他患有极度的神经衰弱。而我也感到我非出声不可了,因为只有我出声,说明他刚才看到的是我,才会消除他的恐惧。 是以我道:“郑先生,刚才在黑暗中的是我!” 郑保云似乎根本不知道我在一旁,是以我一开口,他又吓了一大跳,立时转过身来,用他惨白的脸对着我。那张脸上,起先只有惊恐,但渐渐地,惊恐已经化为愤怒,他伸手指着我,但过不多久,他便不再指着我,而紧紧地捏着拳头,向我冲了过来。 我并不准备还手,因为我早已看出,他那一拳,就算击中了我,也不会有甚么力道,而他却可以得到不少好处,让他打我几拳,不但他的怒气,可以得到消失,可能他的恐惧,也会消散。 郑保云冲到了我的面前,拳如雨下,我只是侧头避开了他向我面门的攻击,并不避开他打向我身上的拳头,他足足打了我十七八拳,才停了下来,喘着气。 我向他笑了一笑:“郑先生,听说你得过好几项博士的头衔,你的学问或者非常高,但是打人显然不是你的本行!” 郑保云仍然狠狠地望着我,我摊了摊手。心平气和地道:“郑先生,如果我们全是有知识的人,那么我们间的争执,应该结束了。” 郑保云又吼叫了起来:“你这个流氓,滚下我的船去,我要打死你!” 他再度扬起了拳头,当然,他的拳头是绝不可能打死我的,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已经让他打了十七八拳,他依然不知进退,虽然他并没有打痛我,但是我的怒气,却被他打得激了上来,我一握住他的手腕之后,左手倏地扬了起来,“叭”地一声,清脆玲珑,在他的脸上掴了一掌! 这可能是郑保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掌掴,是以当我打了他一掌,右手一松,将他推开了几步之际,他完全呆住了! 他怔怔地站着,望着我。我那一掌,也打得着实不轻,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了五道指印。 另外一个人也吓呆了,张大了口,不知说甚么才好。我又踏前一步,伸手指着郑保云的鼻子大声喝道:“我告诉你,我必须留在这艘船上,直到风雨过去,我不管你船上有着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有着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必须留在船上!” 郑保云的面色变得铁青,他的手在发抖着,我只看到他的手突然伸进了衣袋之中,然后,他的手伸了出来,我已清楚地看到,他手中一柄小手枪,已对准了我!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望着那柄小手枪的枪口,那枪口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瞪着我。 那是我完全意料不到的事,我身子略退了退,郑保云的喉间,发出了一下异样的声音,像是在咆哮一样,我勉力镇定心神:“郑保云,你不敢开枪的,你若是开枪,你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郑保云喉间的那种怪声更甚了,我看到他的手指渐渐扣紧,我的身子猛地向下一蹲,已准备一个打滚,向前直冲过去。 但是我整个人的动作,自然及不上他一只手指的动作来得快,就在我身形向下一蹲之间,我看到他已将枪机扳向后了! 我在那一剎间,全身变得僵硬,蹲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但是,却并没有枪弹自枪中射出来,而我立即发觉,郑保云是忘记扳下保险掣了! 他显然是不惯于用枪的人,要不然,绝不曾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发生那样错误,而那自然是我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一跃而起,向他扑了过去,可是我才扑出了一步,郑保云慌忙后退,他的身子,撞在一张八仙桌上,令得他向下倒了下去,我正待再扑过去,将手上的手枪,夺了下来之际,便听得一个人叫道:“卫先生,卫斯理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听到了有人叫我,但是我却不能去看清楚在叫我的是甚么人,因为郑保云的枪仍然对着我,所以我先赶前一步,一脚踢在郑保云的右腕之上。 那一脚,将郑保云的手指,踢得松开,他手中的枪也滑出了两三码,我忙扑过去,将枪抢在手中,这才抬起头来,向前打量。 那叫我的人,站在驾驶舱的门口,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头顶半秃,看他粗糙的双手,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机匠。我觉得他十分脸熟,但是却又想不起在甚么地方见过他! 那中年人脸上的神情,十分难以形容,又是高兴,又是惊讶,他摇着手:“别打架,卫先生,别打架,这位是我的船主,郑保云先生!” 我冷冷地向郑保云望了一眼,只见他已然站了起来。我道:“我早知他是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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