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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却不料等他来到时,情形却已发生了变化:温宝裕带着陈安安,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听陈先生说这段经过,他大约用了半小时左右,温妈妈的手提电话不断在运作,仍然没有温、陈两家第二代人物的消息,温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断走动,一身肥肉,抖着如同果冻,看来,若不是陈安安年纪太小,她准会倒咬一口,说她的小宝是被陈安安拐走的。

  我绝不担心温宝裕和陈安安,我知道,温宝裕的离去,一定有原因。他在抱着陈安安离去之前,曾向我作了几个手势,可惜我不明白是甚么意思。反倒是陈先生的叙述,令我呆了半晌,甚至不敢正视他们夫妻两人。

  因为我所想到的念头,怪异莫名。

  我想到的是,那个在医院中醒过来的“植物人”,不是他们的女儿。

  这种情形虽然怪异,但是在我的经历之中,倒绝不少见,这种情形是,不知道甚么人的记忆组(灵魂),进入了陈安安的脑部。

  这个记忆组,一定是属于我的一个熟人的,所以她才急切地要见我。

  §第五章 但闻人语响

  这种情形虽然对我来说不算是甚么,但是对普通人,尤其是当事人的父母来说,却惊世骇俗,十分难以接受。这时,我就想到了这些,而不敢说出来。

  为了证明我的设想,我又问了一些小安安苏醒过来之后的情形。在回答之中,更可以肯定。

  我吸了一口气,把有关人等召集到面前来,道:“各位放心,温宝裕不会对小安安有恶意,他——”

  我说到这里,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想到的是,我的推测,是有他人的记忆组,进入了小安安的脑部。记忆可以进入,自然,可以离去。一旦离去,小安安便又是植物人了。

  刚才,陈太太只不过一时之间,不见了她的小女儿,整个人就像是一头疯了的母狮子一样(伟大的母爱),若是温宝裕抱回来的小安安,又变回了植物人,会有甚么样的场面,不能想象,令人遍体生寒。

  我这时,一定“有诸内而形诸外”,陈太太立时觉察到了,她一伸手,全然不顾仪态,竟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臂,骇然问:“怎么啦?是不是小安安——有甚么——”

  她竟至于急得一句话说到了一半,哽住了难以为继。

  我忙道:“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说着,我伸手在陈先生的手中,取过了流动电话——这种若干年之前,只是幻想小说中才出现的通讯工具,现在已被普遍使用了。我知道温宝裕有一具性能极佳而且精巧之极的,那是微型仪器怪杰,戈壁沙漠手制的精品。只是温宝裕不是很肯带在身边。

  温宝裕的说法是:带了这东西在身上,就像是系上了一根无形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不知道抓在谁的手里,只要牵动绳子,就会给牵动,那是一种令人极不自在的可怕感觉。

  温宝裕生性爱好自由,不喜被束缚,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他更把他有这具电话一事,向他母亲严格保密,他说的时候神情骇然:“要是给她知道,那我不必做人了。”

  我这时,自然顾不得替他保密了,一面按动号码,一面道:“我试试和温宝裕联络。”

  在一旁的温妈妈一听,立时杏眼圆睁:“小宝不会在那大屋子里?刚才我打了电话,没人接听。”

  我不理会她,自顾自按了一连串的号码,温妈妈神色疑惑之至,欲语又止。

  电话通了,可是没人接听——他果然没将这具电话带在身上。

  看来,除了等他自动出现之外,没有别的法子了。

  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上,我竟得到了一个相当宝贵的人生经验——使我知道了由于立场不同,人对一件事的看法,其分歧程度竟可以如此荒唐。

  当时的情形是,我还急着要到机场去,我也认为这里已经全然没有我的事了,可不是吗?我答应剪彩,已经剪过了,温宝裕抱走了一个小女孩,我深知他的为人,决计不会对小女孩作出任何伤害。虽然这个小女孩的情形相当古怪,我也有了假设,但那也不是我的事。

  也就是说,对我来说,我没有必要再留下来,可以离去了。

  我把电话还给了陈先生,十分自然地向各人挥了挥手,准备离去,可是,我才跨出了一步,却有三双手,同时把我拽住,同时,又有三个人异口同声叫:“卫先生,你不能走。”

  我大是惊讶:“为甚么我不能走?”

  陈太太首先慷慨陈词:“我家安安下落不明,卫先生,她是知道你来剪彩才来的,这——你怎么能走?”

  陈先生忙埋怨他的妻子:“你怎么能这样子和卫先生说话。唉,卫先生,你总得帮帮我们。”

  说法虽然不同,可是用意则一:不让我走。

  我不是生气,只是愕然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天下竟然有用这种歪理来夹缠的,虽然出于父母对女儿的亲情,但是也太不象话了。

  老实说,若不是最近我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女儿,深切了解到为人父母者的心情,早已口出恶言,拂袖而去了,那会浪费时间在这里。

  可是,陈氏夫妇的歪理还算是好的了,温妈妈更言出惊人:“全是你来剪彩出的事,你可不能一走了事。”

  我更是无话可说,只是盯着她看,我自己也不肯定我这时的目光,所表现的是甚么情绪,多半是发怒和不屑,或者是冰冷阴森,总之,在我的瞪视之下,温妈妈骇然松手,向后退去。我再用同样的目光望向陈氏夫妇,他们也神情骇然,但是却仍然不肯放手,陈太太哭丧着脸:“卫先生,我家安安才复原,不能没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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