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17)_倪匡

一七

　　如果这东西是一个“蛹”，那么，在它脱离了“蛹”的阶段，变成虫之后，那昆虫岂不是可以和人差不多大小？

　　虽然在幻想小说和幻想电影之中，常可以见和人一样大的甲虫，甚至比坦克车还厉害的蚂蚁，如果和坦克车一样大小，那真是威力无比──但真要叫人承认那么大的一个东西是某种昆虫的“蛹”，即使是什么变异形成的“蛹”，也是一种大胆的假设。

　　而我的假设，这时显然又得到了白素的同意，所以我又提出了假设的根据来：“它对光线有十分敏锐的反应，光线强烈，会令它不安，它会扭动身子，光射不到它身上，它会平静下来，这正是一般蛹的特性。”

　　胡说是生物学家，而且对昆虫有相当程度的研究，他也接受了这个看法，他道：“是，它扭动的方式，它呼吸的缓慢，看起来，都像是一只放大了不止千倍的蛹。”

　　温宝裕在这时，已和良辰美景合作，把陈长青的那具X光仪，推移过来，他一面接驳着电线，一面用并非十分恭敬的语气，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在说着：“真是，那是八十年前，默片时代的幻想力，一个大蛹，出来个一只大昆虫，闯进了城市，最好掳走了一个美人──”

　　他说到这里，指着良辰美景，哈哈大笑起来。

　　温费裕道：“你们两个是现成的，那昆虫有两只大钳，一边一个将你们钳起来，要夹成两段，然后，出动海陆空军、飞机大炮、死光武器，一轮混战之后，自然是大难不死，那昆虫也就被消灭了。”

　　等他讲完之后，地窖中很静，都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人故意鼓掌，温宝裕未免有点讪讪地：“老套的科幻都是那样的。”

　　我冷冷地道：“我只说它看来像一只蛹，并没有以下的那一大串。”

　　温宝裕不敢再说什么，吐了吐舌头，他很快就安排好了X光机──他曾利用过来照几十具棺木，早已把仪器操纵得十分熟练。

　　胡说也过去帮忙，着亮了一幅萤光幕，然后，小宝把镜头对准了那东西。

　　有这种先进的仪器，要弄明白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自然不是难事，因为就算它外面的那层“壳”再厚，也可以透视到它内部的情形。

　　大家都盯看萤光幕，不一会，萤光幕上就出现了明暗对比构成的画面，胡说略微调整了一下，画面就相当清晰，良辰美景首先大声叫了起来：“那东西有一对翼。”

　　在萤光幕上看，可以很清楚看到有一对折迭在一起，处于那东西两“肩”处的物体，看起来，真有点像一对翼。

　　可是，另外，却又有骨骼──我的意思，是指如同脊骨一样的骨骼。

　　不但如此，它有十分完整的骨骼，有头骨，有肋骨，有脊椎骨，甚至有盘骨、股骨、腿骨，大体上来说，就算不能说它的骨骼系统和人的骨骼系统相近，也毫无疑问，是一种进化得相当完美的哺乳动物的骨骼组织。

　　我们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温宝裕小声问：“是……一只大蝙蝠……的蛋？”

　　他自己也知道他这样问法，是把一切全都扰乱了的，所以声音细小，显得小心翼翼。

　　因为那东西看来既有哺乳动物的骨骼系统，但是又有着一对翼，能长翼的哺乳动物，只有蝙蝠，所以温宝裕才会有这样的想象。

　　蝙蝠看来像鸟类，那东西有一个壳，萤光幕中看到的，显然是壳内的情形，所以又使人联想到了鸟蛋，但蝙蝠不是鸟类，不会有蛋的，所以，“大蝙蝠的蛋”这种假设，又是不成立的。

　　这其间，还真是乱得可以，温宝裕在讲了一句之后，也只好苦笑。胡说道：“如果是一只大鸟的蛋，倒也说得过去，哺乳动物的骨骼形状，和鸟类的骨骼组纤，在未曾完全发育成熟之前，很难分别得出来。”

　　我叹了一声：“胡先生，你真是在胡说了，你看，它有四肢的骨骼，又有一对翼状的组织，有什么鸟类，会有这样子的？”

　　胡说苦笑：“我知道，可是又有什么晡乳动物是有蛋的？”

　　良辰美景的常识丰富，立时叫道：“有，鸭嘴兽。”

　　鸭嘴兽，或称鸭獭，确然是哺乳类动物之中，硕果仅存的卵生者了。可是，那东西就算是一只“蛋”，也不会是鸭嘴兽的蛋。

　　温宝裕在这时候，发挥了他的想象力：“还有，哪咤也是卵生的，他出生的时候，是一只肉球，肉球的样子大概不会比眼前那东西好看。他的父亲，托塔天王李蜻，仗着宝剑，把肉球劈开，他才蹦跳出来的。”

　　良辰美景对封神榜中的故事，只有比温宝裕更热，听得温宾裕这样说，不屑地撇了撇嘴：“哪咤出世时，他父观还不是托塔天王，是陈塘关总兵。”

　　温费裕一翻眼：“还不是一样，反正就是这个人。”

　　良辰美景伸手一指那东西：“哪咤的肉球，能有那么大吗？”

　　这一下，温宝裕为之语塞，他又转了一个话题：“据说，雷震子出世的时候，也是包在一层肉皮之中的。”

　　温宝裕的想象力丰富，如同天马行空一样，虽然大多数的情形下，他在胡说八道，不值一哂，可是有时，他乱七八糟说起来，也颇能给人以匪夷所思的启示。这时，听得他提起了“封神榜”这部小说中的另一个人物雷震子，我心中便不禁一动。

　　封神榜是一部想象力丰富之极，也极好看的一部小说，流传极广，以至于其中的一些人物，已在中国成为家喻户晓，一提出来，就人人知道的人物，如四海龙王，如哪咤、托塔天王，如四大金刚，这些为人所熟知的人物之中，也有雷震子这个人在内。

　　雷震子的外形十分奇特，他的胁下长有翅膀，可以飞在天上，行雷伤敌。也有其他的说部，说他出生的时候，和哪咤的情形有点类似的。

　　此际，令我心中陡然一动的是，经过X光透视，出现在萤光幕上的情形看来，那东西所包着的内部，正像是一个长着翅膀的人。

　　我忙挥了一下手，把我想到的说了出来，温宝裕高兴得直做鬼脸。

　　白素比较慎重：“要是鸟类而有四肢，在这种情形下看来，就都像是有翼的人。”

　　温宝裕意气风发起来：“其实，只要把它剖开来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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