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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道吉尔博士向我望了一眼,神情很难过:“是的,他一直在说这种语言,一个语言学家说那是西非洲的语言,可是他也不懂。”

  我苦笑道:“在西非洲,语言复杂,一种语言可能只有几百个人使用,语言学家当然不会懂。”

  博士苦笑:“那他怎么懂的?”

  我没有回答博士的问题,只是向陈岛和梁若水道:“现在,至少又证明了一件事,自人脑发射出信号,是人人都有的能力,和文明人或野蛮人无关。”

  陈岛道:“是。那纯粹是生物本能,蛾类有这能力,人有这个能力,我相信所有的生物,都有这个能力,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法子捕捉得到这种讯号而已。”

  博士叫了起来:“天,你们在说甚么?”

  我向江楼月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江楼月去向博士解释,我来到葛陵少校的面前,用我会说的几种西非洲的土语,对他说着话,但是葛陵少校只是摇头,自顾自说着他那种令人听不懂的话。

  我在试了半小时之后,才叹了一声:“真不幸,他受干扰的程度极严重,而且,他脑部受干扰的,是有关掌握语言的那一部分。”

  陈岛皱着眉,这时,道吉尔博士已经听完了江楼月向他的解释,也走进房来:“这样说来,他是医不好的,那——唉,怎么向外界公布呢?”

  陈岛道:“唯一的办法,是把他送到我的研究所去,试一试。”

  博士问:“结果会怎样?”

  陈岛摊着手:“没有人知道。”

  博士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江楼月安慰着他:“或许,下一次该派一艘无人驾驶的宇宙飞船到那区域去。”

  博士尖声道:“派你去!还有下次?”

  江楼月吓得不敢出声,只是一个劲地翻着眼。我道:“除了照陈岛的方法之外,没有别的方法,我们知道,他脑部的活动,确然受了某种外来讯号的干扰,但不知如何驱除,只好去碰碰运气。”

  博士只是唉声叹气,半晌,才无可奈何地道:“好了,暂时可以说,葛陵少校有紧急任务,必须到欧洲去。”

  陈岛说道:“我会和他一起去的,梁医生当然——”

  梁着水点头:“事不宜迟,迟了,那位金发美人追究起来,只怕更麻烦了。”

  博士长嗟短叹,我们退到外面的客厅上,那两位原来在的精神病医生刚才也听到了江楼月的话,这时,他们发表他们的意见。

  一个道:“你们推测的理论,可以成立。现在正在努力进行研究的‘心灵相通’的现象,已有相当成功的例子。据我所知,新泽西州杜汉姆心灵学学院,就有一次实验,两个研究员,一个在底特律市的一间密室之中,与外界完全隔绝,另一个则远赴意大利,每日在不同的地方停留。而留在密室中的那个,则凭自己的感觉,写下另一个到过的地方,十处地方,竟被他写中了六处。”

  江楼月“嗯”地一声,三句不离本行:“根据计算机的统计,如果靠瞎猜而猜中那六处地方的机会,是九亿分之一。”

  那个精神病医生继道:“所谓心灵感应,听起来好像玄之又玄,但根据你们的解释,就简单得多了,那是脑讯号的发射与接收。”

  另一个精神病医生道:“是的,在我的病人之中,有一个,因为工业意外而断了右臂,他的整条右臂,早已经手术切除了,可是他总觉得右臂发生剧痛。根本不存在的手臂会感到剧痛,那自然是他的脑部活动,使他感到痛,而不是真的痛。”

  我吸了一口气:“这种情形和洪安的看见不存在的东西,时造的看不到存在的东西,有点相同。”

  各人静了一会,才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下叹息声来。梁若水说出了每一个人为何叹息的原因。

  梁若水道:“人脑,实在太复杂,也太容易被控制,太不容易了解,或许,这就是人的生命的形式?”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实在无从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也使人心情郁闷,不想回答。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人到了对这个问题想不通的时候,就会步向虚幻之途,对真和假、存在和不存在、真实和虚无之间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甚至划上等号。”

  江楼月闷哼了一声,大声道:“只要根据推测得到的理论,研究下去,一定可以有成绩的。”

  陈岛显然赞成江楼月的意见,他忙道:“江博士,你说得对,我会穷毕生之力去研究,以后如果在仪器方面,有要你帮助之处——”

  江楼月拍他的胸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陈岛又向道吉尔博士道:“关于你在太空收集讯号的仪器,我想借来参考一下。”

  道吉尔博士想了一想,慨然道:“好。”

  他们几个博士,继续在讨论着将来如何在研究上合作的问题,我想已经没有我的事了,我宁愿早一点到东京去陪白素。

  于是我向他们告辞,又到飞机场去。在飞机上,照例甚么也不理会,只是睡觉。到了东京之后,直驱酒店,芳子和弥子陪着白素,白素见到了我,自然很高兴。我和高田警官联络上之后,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你真有办法使尊夫人没有事?”

  我取笑道:“你还没有想出辩护的方法来?”

  高田声音沮丧:“还没有。”我道:“慢慢想,你一定会想到的。”

  到了开庭那一天,热闹无比,记者群集,那位律师愁眉苦脸。

  主控开始传讯证人,第一个上台的是宝田满,他详细他讲述看到的情形,讲完之后,白素的律师双手抱住了头,不敢抬起来。法庭中所有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望向白素,心中显然全在想:何以这样出色的一个人会做那么凶残的事?

  白素十分镇定,带着微笑。轮到辩方律师盘问证人,那律师向我望来,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律师像是才吞了一只炮仗椒,一副垂头气的样子,问:“宝田先生,你说看到死者用手抓住破裂了的玻璃,企图阻止外跌,但是被告还是不断推他?”

  宝田满肯定地道:“是。那情形可怕极了,破裂的玻璃,割得死者的手全是血。”

  宝田满的话才开口,厅中突然有一个人,发出了“啊”地一下呼叫声来,法官立时对这怒目相向,可是那人却笑容满面,一副高兴之极的模样。

  那个人,就是高田警官,我和他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因为我知道他为甚么呼叫,他已经想出了我有方法可以令白素自由离开法庭。

  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离开法庭,高田警官满面笑容,走了出去。和聪明人打交道,真是愉快的事,我甚至不必和他交谈一句,他就知道自己该去做甚么了。

  接着,是两个女工轮流作供,每次作供完毕,我都叫律师去问同样的问题,两个证人作了同样肯定的答复。

  这时,庭外突然传了一阵喧哗,我知道高田已经回来了,又对律师讲了几句,律师大是兴奋,立时道:“法官大人,我有一项强有力的证据,可以推翻三位目击证人的证供,请法官大人准于呈堂。”

  主控方面没有反对,法官点头批准,法庭的门打开,法庭中所有的人,都愕然站起,人人可以看到,高田警官和一个殓房的职员,推着一具白布覆盖着的尸体,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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