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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虽然大家都答应了,但是我在叙述之中,还是不断被打断。当我提及那两个到尾杉家里去的人时,洪安和陈岛就一起叫了起来:“杰克和弗烈。是他们,他们每次度假,总是到日本去的。”

  我提到那盒金属盒子的磁带,陈岛愤怒得涨红了脸,用力敲着桌子,骂着:“这两个贼,竟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偷了出来。”

  我提及那具仪器,陈岛的样子,像是要杀人,相信弗烈和杰克两人如果在的话,非赶快逃命不可。他恨恨地道:“那在两年前失窃,真可恶,这具仪器。更加重要。”

  再接下来,讲到白素的幻觉,尾杉的死亡,梁若水和陈岛,不住互望着,像是对我的叙述很能心领神会。

  等到我讲完,陈岛叹了一声:“一切和我们想象很接近,只是我再也想不到,主要的关键是在我的研究所。”

  我盯着陈岛,我曾怀疑他是一个“幕后主持人”,一个掌握了某种力量之后、野心勃勃的科学家。可是他看来实在不像。

  或许由于我盯着他看的目光太古怪,陈岛也觉察了,他问道:“你这样看我干甚么?”

  他问了一声之后,随即苦笑道:“我真不知道我的研究是不是应该继续下去。”

  我不明白:“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陈岛沉默了片刻,才道:“在飞机上,我曾邀请你到我的研究所来一下,那是因为我们的研究,已经有了一定的成就,神妙之极,我对你说过我的理论?”

  我忙道:“是,你研究的成果是甚么?”

  陈岛又静了片刻:“我们的研究,从蛾类能直接互相沟通开始,假定了蛾类一定通过它的身体某部,发射出一种信号,使它的同类能够接收到。而我们所要做的第一步工作,就是用仪器把这种讯号捕捉,纪录下来,加以研究。”

  我听得有点紧张,手心在微微冒汗。

  陈岛道:“这是一项困难工作,因为蛾类发出的讯号,究竟是甚么类型,我们一无所知,就只好用各种各样接收不同讯号的仪器来做实验,甚至联合了电子工程人员,创设了不少接受讯号的仪器。好在安普女伯爵十分慷慨,对我们所需的经费,一直无限制地支持。”

  我那时,还不知道安普女伯爵是何许人也,后来陈岛才又讲给我听的。

  当时我也没有问,只得听陈岛讲下去。

  陈岛道:“这样的研究工作,等于是在漆黑一团之中摸索,一次又一次失败,并没有使我们气馁,因为我们知道这种讯号一定存在,只不过我们没有把它找出来。”

  我不禁很感动:“这才是科学研究,居礼夫妇是坚信有放射性元素的存在,才会在无数次失败之后,发现了镭。”

  陈岛谦逊地笑了一下:“到后来,我们终于有了成绩,在一具接收类似脉动磁场所造成的光变信号的仪器上,有了反应。”

  我听到这里,陡地一呆,叫着:“等一等。”

  我在迅速地转念:脉动磁场造成的光变信号,这个古怪赘口的名词,我曾听到过,一定曾听到过!

  不到几秒钟,我就想起来了,那是道吉尔博士告诉我的,一艘宇宙飞船,在太空,接收到这样的信号,经过了几十道解析手续,变成了声波,是地球上人类交谈的声音。收到的两则谈话,一则是有关买凶杀人,一则是一个人要谋杀美国总统。这两件事都已成为事实。

  而现在陈岛又提及了这种讯号。

  我凝神的样子,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都向我望来,我忙道:“你再说下去,等你说完了,我再向你讲另一件怪异的事。”

  陈岛不知道我要讲甚么,他继续道:“这种讯号,十分微弱,但总是给我们捕捉到了,我们不断地请工程人员改进仪器,使接到的信号能够强些,可以通过磁带的运转,将之记录下来。把信号记录下来,就可以再把它放射出来,而我们终于做到了这一点。帮助我们做到这一点的,就是弗烈和杰克偷出来。送给尾杉的那一具仪器。”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你是说,这具仪器,可以接收,放射那种脉动光变信号?”

  陈岛点了点头:“在研究所中,我们放出信号,其他的飞蛾,显然全能接收得到,可以凭信号去指挥它们的行动。”

  我迟疑地问:“只是——接收、记录了蛾类放射出来的信号?”

  陈岛道:“是的,只是飞蛾,而且还只是一种飞蛾。”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这具仪器,显然有一种可以干扰人类脑部活动的力量,尾杉借着它,增进了棋力,张强因为它而神智失常,那三个证人的幻觉,白素的幻觉,这一切,全由那具仪器产生的怪异力量而来。”

  陈岛的神情十分严肃:“是的,这——我——想,据我不成熟的想法——是——蛾所发出的讯号,和人类在作同样活动时所发出的讯号,性质相同,属于同一类的讯号。”我眨着眼,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过了好一会,我才讲得出话来:“陈博士你是想告诉我,已经发生了的这些事,都只是偶然形成的?”陈岛缓缓地道:“正是这个意思。”

  我还想说甚么,陈岛作了一个手势,阻止我说下去:“正由于人脑活动所产生的信号,与飞蛾类似,所以,飞蛾的信号发射,被人脑接收了,就会干扰人脑的活动。被干扰了活动的人,我们可以称之为受害者。”

  我不同意陈岛的话,但暂时也不想反驳。陈岛指着洪安:“在研究所中,第一个受害者是洪安,他的脑部活动,受到了干扰,所以他以为发现了一只新种的蛾。”

  洪安喃喃地说了一句甚么,听不清楚,多半是“明明是有一只蛾在,你们自己看不见”之类。

  陈岛又道:“在研究所之外的受害人是尾杉。尾杉的情形比洪安更槽,因为他完全不懂,他只是听我讲起这个理论,他买了记录讯号的磁带,脑部受到了极大的干扰,这种干扰,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使他易于接收他人脑部活动放出的讯号,那是我的假设。如果他有了这样的能力,他就等于可以直接知道人家在想甚么。”

  我吸了一口气,这个分析,和我的假设一致,陈岛又道:“不过这种能力,不稳定或者模糊。他只知道一点道理,那副耳筒,并不是研究所的出品。我相信是弗烈或杰克做来给他,便于使脑部接收到讯号,那十分危险,使人脑受干扰的程度增加,张强的坠楼,就是这种情形下产生的悲剧。”

  梁若水发出了一下低低的长叹声,我也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

  陈岛继续道:“张强受了干扰,那三个酒店职工的脑部,也受到了干扰。这种干扰是如何形成,如何影响,如何控制,如何在特定的情形下才和人脑的活动发生作用,我们一无所知。像时造先生,他显然是在尾杉的住所之中就受到了干扰,可是在若干时日之后发作,使他无法在镜子中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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