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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我停了脚步,看到一个中年人,慌张地向我奔来,他奔得十分快,有一个护士在后面追着他。那中年人穿着病人的衣服,在这间医院中的病人全是疯子,一个疯子叫我等一等,还有甚么好事?我已准备把他推开去,这个中年人喘着气,来到我的面前:“先生,我给你一样东西,你等一等。”

  这时,护士也追了上来,扶住了他:“洪先生,你该回去休息了。”

  那中年人挣扎道:“不,我要给这位先生看一样东西,你看,你看。”

  他一面说,一面将双手举在我的面前。我注意到他双手虚摆在一起,像是双掌握着甚么。这时,他举手向我,神情认真,双手缓慢地打了开来:“请看,先生,请看!”

  看他的动作神情,像是他手中握着的东西,在他双手一打开之后,就会飞走。

  我十分好奇,不知这个精神病患者给我看甚么,自然向他缓缓打开的手中看去,一看之下,我真是啼笑皆非,自己骂自己,怎么会和一个疯子打交道。

  这个人手中,甚么也没有!

  可是,这个人仍是一本正经地望着我:“先生,你说,那是甚么?我手中的是甚么?”

  我没好气地道:“是空气。”

  那中年人怔了一怔,摇头道:“空气?不对,不对,空气是无色的气体,可是你看,这个固体,你看,这东西的颜色多么鲜艳,请告诉我,这是甚么?”

  他在问我的时候,想求得到答案的神情,十分真挚动人,使人不忍心去斥责他,可是实在又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那护士苦笑道:“先生,他是一个病人!”

  我苦笑着:“我知道,他──这就是他的病征?”

  我一面说着,一面向那中年人虚摆的双手,指了一指,护士神情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我只好耸了耸肩,那中年人更焦急,拦住了我的去路:“请你再看看仔细,这东西,是不是──”

  我在“是不是”之后,说了一个相当长的我听不懂的名词,听来有点像拉丁文。

  我叹了一声:“先生,你手里,甚么也没有。”

  那中年人一听得我这样说,神情十分愤怒:“怎么甚么也没有,我看一定是──”

  他又说了一遍那个名词,我模仿着他的声音:“那是甚么?”

  中年人笑了起来:“哦,那是一种蛾,它的学名。真奇怪,我真不能肯定,根据一切文献记载,这种蛾,只有南美洲被发现过,这里是亚洲,怎么也会有这种蛾?”

  中年人说的时候,护士不断拉他的衣袖,想叫他离开。那中年人发怒:“别碰我,要是这只蛾飞走了,上哪里再去捉第二只去?你可知道,这可能是生物学上的大发现!”

  他态度认真,以致令得我怀疑是不是目力有问题,我再探头向他的双手之中看去,他也小心翼翼地将双手靠得我近了些。当我又看了一眼之后,我不禁又骂了自己一声蠢蛋,他手里当然甚么也没有,要是真有一只蛾,那么,那一定是一只隐形蛾,那倒是生物学上的一大发现了。

  我决定不再理会他,转过了身去,那中年人还想和我说话,护士已大声道:“洪先生,维也纳有信来了,是陈博士给你的。”

  那中年人一听,立时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连声道:“信在哪里?在哪里?”

  看来,这位“维也纳的陈博士”,对他来说,十分重要,所以他才一听得有陈博士的信,就紧张了起来。我趁机向外走去,自然,没有再回问“维也纳的陈博士”是甚么人。

  一个自以为双手之中有一只蛾的神经病人,我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又可哀,一只蛾,这种想法是怎么来的?为甚么不是别的东西?

  胡乱想着,来到了车房,上了车,根据梁若水所指的路,向前驶去,不一会,就看到了一排平房。其中有一间的周围,种满了竹子,我在门口停了车,去按门铃。门铃响了好一会,没有人来开门。

  张强不在家。这令我很踌躇,可以肯定的是:张强一定有甚么重大的困难不能解决,所以才来找我。

  我令张强失望,不过,白素一定尽全力帮他。令我不明白的是,白素在干甚么,以致令得她非但不能回家,连一个电话联络也没有?

  我一面想着,一面打量着张强住的房子。要进入这样的平房,再简单不过,我来到窗前,伸指在玻璃上叩了几下,考虑敲碎一块玻璃,打开窗子,跳进屋去。

  我俯身拾了一块石头,准备去打玻璃,身后有人叫道:“卫先生,我有钥匙。”

  我认出那是梁若水的声音,转过身来,梁若水向前奔来,在她的身后,跟着那个日本少女时造芳子。

  她们两人来到了门口,梁若水取出了钥匙来,我道:“张强不在家,我怕有甚么意外,所以想进屋子去看看。”

  梁若水谅解地点着头,对芳子道:“张医生不在家,你可以进去看看。”

  芳子的神情十分不安:“我哥哥──张医生要是不在,真的不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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