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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我给他们两个人的恭维,逗得笑了起来:“好,这件事,要叫我来设想的话,那只是一个偶然的事件——”

  博士立时道:“偶然的事件,也必然有它的成因。人类第一次见到火,可能是由于偶然的雷击,击中了木头所引起,但如果不是雷击的能量,使这块被击中的木头,达到了它的燃点,偶然的起火,就不会发生。”

  我点头道:“当然,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我也不会说你在太空上接到了信号,是完全无中生有的事。人讲话中发出声波,就有可能被接收到。”

  博士叹了一声:“你还是不明白,我接收到的信号,和声波的状态相去十万八千里,绝不相同!”

  我瞪着眼,道:“或许,由于种种不同的原因,使声波转换成了你接收到的那种类似电磁脉动的信号。”

  博士不出声,只是一味摇头。我只好摊手:“老实说,我实在想不出其中的缘由,请原谅。”

  博士向江楼月望去,忽然向江楼月讲了一句德语。我猜想他可能以为我听不懂德语,因为他讲的话,对我无礼至极。

  他望着江楼月道:“我想他真的想不出甚么,他连他太太对他做的一个手势都不明白,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有想象力。我以前叫他幻想专家,看来叫错了。”

  江楼月知道我全然懂德语,博士讲到一半,他已连连摇手,示意他不要讲下去。可是博士全然未觉,还是把话讲完。剎那之间,江楼月的神色,尴尬到极点,我自然大怒,重重闷哼一声:“两位,再见!”

  我这一句话,就用纯正的德语,话一出口,博士吓了一大跳,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朝门外就走。

  我来到门口,听得博士和江楼月同声叫我,我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我驾车回家,一路上,仍然不断思索着白素那几下手势的意思。可是总想不出来。自己也觉得十分窝囊,正如博士所说,连自己妻子所做的手势都想不出,可以说没有想象力至于极点。而我,却一直自负想象力十分丰富!

  到了家,推开门,大叫白素,可是白素显然没有回来。

  我十分气闷,来回走着,又打了几个电话去找白素,都没有结果。我把手按在电话上,思索着白素可能到甚么地方去,一面仍想着她那几下手势。

  突然,电话铃声大作,我以为那一定是白素打来的了,谁知道拿起电话,只听到一连串急促的喘息声,我连说了几声“喂”,对方以一种迸出来的声音叫道:“天,你听到没有?”

  那是江楼月。我无法知道他在搞甚么鬼,不过听他的语气,像是有八十个恶鬼正在追着要咬他的屁股。我道:“听到甚么?”

  江楼月仍在喘气:“你听听收音机,或打开电视看看,天!”

  喜欢在紧张的时候叫“天”,原是江楼月的口头禅,这时他连连叫着,可知他的紧张程度。我还想问,他又连叫了两声:“我和博士,立刻就来你这里。”

  接着,他就挂上了电话。我呆了极短的时间,打开收音机,也听到了江楼月要我听的事。

  收音机中,传出播音员急促的声音:“本台才接到的消息:美国总统里根,在一个公开场合中遇刺,行凶者当场被保安人员擒获,里根总统据说伤势严重,正在医院急救,有进一步的消息时,再向各位听众报告,请各位随时留意收听。”

  播音员一直在重复着这几句报告,我听了之后,也不禁呆了半晌。

  道吉尔博士在太空中收到的信号!

  从他收到信号之中解析出来的对话或讲话,都会变成事实。

  这种现象,确然令我震惊,我继续留意新闻报告,这是世界上每一个人所知道的事实,不必再详细叙述新闻报告的内容。

  大约在半小时之后,门铃响,我打开门,看到面色苍白的江楼月,站在门外,他一见到我,就道:“天,果然发生了,果然发生了。”

  我向他身后看了一下,他的身后没有人,我问:“博士呢?”

  江楼月定了定神:“他本来和我一起来,但临时改变了主意,回美国去了,他感到你的提议,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进行起来容易得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江楼月又道:“他还要你立刻去,我已经问过了,一小时之后,有一班直飞美国的飞机,你快点收拾行李。”

  我呆了一呆:“为甚么我也要去?”

  江楼月道:“你是提议人,博士怕他不能说服上头,所以要你去帮他。”

  我啼笑皆非,这真是没有来由至于极点,要是太空总署不肯放一枚人造卫星上天,我去了又有甚么用?我又不是美国总统,也根本没有左右美国高层决策的能力。

  所以,我摇着头:“算了吧,我还是留在家里,猜猜妻子的哑谜好。”

  江楼月叹了一声:“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器?”

  我仍然一个劲儿摇头,江楼月道:“好,你不去,也由得你。这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把地球上所有人的对话接收,那就等于在每一个人身上,装上了偷听器,人和人之间,再也没有秘密可言,这种能力,如果落在有意称霸全球的政治野心家手中,那不知是甚么局面了。”

  我闷哼了一声:“这是三流电视连续剧中的情节,一点也不新鲜。”

  江楼月瞪了我一眼:“我不是在说笑——”

  我连忙道:“我也不是在说笑,我真的不想去。”

  江楼月叹了一声,坐了下来,神情十分沮丧,我也不和他说话,他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我再和你联络。”

  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江楼月垂头丧气地离去。

  一直等到天黑,白素仍音讯全无。

  我打电话给小郭,托他去找张强。不多久,小郭就有了结果。

  小郭在电话中道:“张强的职业是医生,精神病科医生。他在一家精神病院工作,我询问过,今天他不当值,明天一定会到医院去。”

  小郭的调查工作,可以说无懈可击。我向他道了谢,放下了电话。知道了张强的身分,可是我仍然无法和他立时联络,也不知道他来找白素是为了甚么。

  我来到书房,坐在书桌前,又将白素的手势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是甚么意思。我百般无聊,打开晚报不经意地翻着,忽然看到一则小消息:

  “日本著名棋手,曾有棋坛怪杰、鬼才之称的尾杉三郎,突然神经错乱,进入精神病院治疗,日本棋坛及爱好棋艺人士,均大为惋惜。”

  新闻所占据地位极小,这位尾杉九段,倒是相当出名的人物。本来,这段新闻,也引不起我的注意。我想多半是因为我才知道了张强是一个精神病医生,两件事之间,可算是略有联系,所以才注意了这则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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