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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纳尔逊先生道:“将我送到医院之后,你自己小心些,照我看来,事情永远比我想象之中的,要复杂得多。”

  我耸肩道:“我有兴趣的,只是海文·方的事。”

  纳尔逊先生道:“所发生的事情,都是有联系。”我不服道:“何以见得?”

  纳尔逊先生道:“唉,如今似乎不是辩论的好时候,快去找救伤车吧!”

  我将纳尔逊先生,扶到了另一间屋子中,令他坐了下来,我打了电话,不用多久,救伤车便到了,纳尔逊先生不要我跟上救伤车,却令我在后门的小巷中,向外面走去。

  我一路只拣冷僻的小巷走,回到了旅馆中,才松了口气。

  因为如今,我已失去了那只箱子,某国大使馆却不是好吃的果子!

  我刚定下神来,便有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我想那可能是纳尔逊先生从医院中打来给我的,所以立即执起了听筒,怎知,对方的声音,十分低沉,首先“哈”地一声,道:“虽然给你走脱了,但是你的来历,我们已查明了!”

  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的确令我呆了一呆。

  但是我认得出,那是某国大使的声音。我吃了一惊,道:“你打错电话了,先生。”某国大使“哈哈”地笑了起来,他虽然在笑,然而却可以听得出,他的心中,十分焦虑。

  只听得他道:“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再玩花样的好,卫斯理先生!”

  他将最后那一个称呼,用特别沉重的语调说出,我心中不禁暗自苦笑,只得道:“那你紧张些甚么,我认为你不应该和我通电话。”

  大使道:“我们看不到你在工作。”

  我实在忍不住,用他们国家的粗语,骂了一句,道:“时间还没有到,你心急甚么;他妈的你们若是有本事,不妨自己去办。”

  大使倒也可以称得上老奸巨猾四字,他并不发怒,只是阴笑几声,道:“你别拿你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不再理他,“砰”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一直到如今为止,我至少已得罪了三方面的人马,而除了某国使馆之外,那个擅柔道的日本老者,以及抢了大箱子的歹徒,是何方神圣,我都不得而知。

  我如今虽然在旅馆之中,但是我的安全,是一点保障也没有的。

  我已经失去了那只大箱子,若是到了时候,交不出去的话,我怎能躲避某国使馆的特工人员?

  我一向自负机智,但这时却有了即使天涯海角,也难免恶运之感。我不禁十分后悔某国使馆之行。因为当时,我以为方天是在某国大使馆中,如今才知道原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虽然纳尔逊先生一再说那大箱子和方天有关,但是我却相信,两者之间,并无关连。我在旅店的房间之中,来回踱了好久,才想出一个暂时可以躲避的地方来。

  我如果不能在和某国大使约定的时间之前,将那只大箱子找回。那么,我唯一的办法,便是藏匿起来。而藏到医院去,不失是一个好办法。而且,在医院中,我还可以和纳尔逊先生一齐,商议对策。

  我主意一定,立即开始化装,足足花了大半小时。我已变成了一个清洁工人了。我将房门打开了一道缝,向外看去。

  只见走廊的两端,都有行迹可疑的人,他们相互之间,还都在使着眼色。显然,对我的监视,十分严厉。但是我却并不在乎,因为我已经过了精密的化装。

  我将门打开,背退着走了出来。虽然我是背退着走了出来,但是我仍然可以觉得到,不少人的眼光集中在我的身上,我装着一点也不知道,反向门内鞠躬如也,道:“浴室的暖水管,不会再出毛病了,先生只管放心使用。”

  屋子中本来只有我一个人,我一出来房中当然已经没有人了,我对着空房间讲话,自然是为了要使监视我的人,认为卫斯理还在屋中,出来的只不过是个清洁修理工人而已。

  这是一种十分简单的策略,但是却往往可以收到奇异的效果。

  我话一讲完,立刻带上了门,转过身来,向走廊的一端走去,同时,取出一枝烟来,叼在唇边,向一个监视着我的人走去,道:“先生,对不起,借个火。”

  那家伙的眼睛仍然盯在我的房门上,心不在焉地取出了一只打火机给我。

  我向监视我的人“借火”,只不过自己向自己表示化装术的成功而已,是并没有别的用意在内的。可是,当我一将那只打火机接到手中来时,我心中不禁为之猛地震了一震!

  那只打火机的牌子式样,全部十分普通,本来不足以引起我的惊异的。可是,在打火机身上,那用来镌刻名字的地方,却刻着一个类似几瓣花瓣所组成的圆徽。

  令得我吃惊的,就是这个圆徽。

  因为我认得出,那是在日本一个势力十分大,而且组织十分神秘莫测的黑社会的标志。那家伙将这种标志刻在他的打火机上,那么,他一定是那个黑社会组织中的一员了。

  据我所知,那个黑社会的组织,是借着“月光之神”的名义组织起来的,所以它的名称,便叫着“月神会”,据资料,在数十年前,这个组织,还只是北方渔村中无知村民的玩意儿,因为那些地方的渔民,相信皎洁的月神,会使他们丰收。

  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日本在混乱中求发展,在经济上,获得了颇足自豪的成就,但是在思想上,却越来越是混乱。本来,日本自有历史以来,便未曾有过一个杰出的思想家,但由于经济上向西方看齐的结果,使得日本原来固有的思想,也受到了西方思潮的冲击。

  在那样的情形下,有人提倡月光之神,是大和民族之神,将北方渔村中的愚教,搬到了城市之中,信徒竟然越来越多,到如今,“月神会”已是日本第二个黑社会大组织了。

  可是,据我所知,“月神会”的活动,和其他黑社会却有不同之处,它主要的活动,便是使信徒沉浸于一种近乎发狂的邪教仪式之中,说它是个黑社会组织,还不如说是一个邪教来得好些。

  而我之所以在这里,将之称为黑社会组织,那是因为月神会的经费,一方面来自强迫摊派,另一方面,却来自走私、贩毒等大量的非法活动之故。

  而“月神会”的几个头子,都在日本最著名的风景区,有着最华丽的别墅,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

  我之所以震惊的原因,是因为我绝想不透为甚么“月神会”也派有人在监视我,因为我和这个组织,一点恩怨也没有!

  而且,我至少知道,如今监视我行动的,除了某国大使馆的人马之外,还有以神秘著称的“月神会”中的人物。

  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呢?目前我还是没法子知道。

  我在那片刻之间,心念电转,不知想了多少事,但是我的行动,仍是十分自然,我将打火机“拍”地打着,燃着了烟,连望也不向那人多望一眼,只是道:“谢谢你!”

  我一面喷着烟,一面便在监视我的人前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出了旅店,我才松了一口气,只见旅店外,也有不少形迹可疑的人在。我来日本,只不过是为了松弛一下太紧张的神经的,却想不到来到了这里,比不来还要紧张,当真一动不如一静了。

  我哼着日本工人最喜哼的歌曲,转了几条街,才行动快疾起来。我转换了几种交通工具,来到了一所医院之前。

  纳尔逊先生在临上救伤车之前,曾向我说出他将去的医院的名称,所以我这时才能找到这里来。这也是纳尔逊先生的细心之处。

  要不然,他进了医院,我为了躲避监视我的人而远去,我们岂不是要失去联络了?

  我不但知道纳尔逊先生是在这间医院之中,而且,我早已知道了他在日本的化名,所以,并不用花多少时间,我便和他相会了。

  他住一个单人病房,很舒适,他的气色看来也十分好。和我见面之后,第一句话便问道:“那只箱子,落到了甚么人的手中,你有线索么?”

  纳尔逊先生念念不忘那只箱子,我却十分不同意他的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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